人界南疆的雨季总是来得又急又猛。岑墨站在临时搭建的医棚下，看着外面如注的暴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这是他们追查破界教的第三站，前两处据点都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些无关紧要的线索。
\"岑墨！\"赤璃的声音穿透雨幕。他抱着一大捆药草冲进医棚，火红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找到些好东西！后山有片'幽魂草'，正好治当地的瘴气病！\"
岑墨接过药草，指尖不经意触到赤璃的手背，冰凉的温度让他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冷？\"
\"淋了点雨而已。\"赤璃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头发，水珠四溅，\"别担心，魔君大人身强体壮——阿嚏！\"
岑墨无奈地摇头，从行囊里取出一条干毛巾递给他：\"先把头发擦干。我去煎药。\"
医棚外已经排起了长队。南疆瘴气横行，当地百姓多受其苦。听说有仙魔医馆的大夫免费义诊，就连最偏远的山寨都有人赶来。岑墨一边煎药一边观察队伍，突然注意到一个戴着斗笠的瘦高男子——那人虽然穿着本地服饰，但走路的姿态太过刻板，不像常年走山路的南疆人。
\"赤璃。\"岑墨低声唤道，\"九点钟方向，戴竹斗笠的那个。\"
赤璃正给一个小女孩把脉，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看见了。手腕上有灰纹，是破界教的标记。\"他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乖，去那边领糖吃。\"然后压低声音对岑墨说，\"我盯着他，你继续熬药。\"
义诊进行到傍晚，雨势稍缓。斗笠男子始终安静排队，直到快要轮到他时，突然转身离开。赤璃向岑墨使了个眼色，悄悄跟了上去。
岑墨加快速度处理完剩下的病患，刚准备收摊，医棚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他心头一紧，抓起药箱就往外冲。
村口的老槐树下，赤璃单膝跪地，右手捂着左肩，指缝间渗出诡异的紫黑色血液。斗笠男子不见踪影，地上只留下一把淬毒的匕首。
\"赤璃！\"岑墨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魔君。
\"没事...就是有点晕...\"赤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那家伙...跑得真快...\"
岑墨迅速检查伤口，心沉到了谷底。伤口周围的血管已经呈现蛛网状紫黑，是魔界罕见的\"噬心蛛\"剧毒，中毒者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心脉尽断而亡。
\"忍着点。\"他取出银针，飞快地封住赤璃心脉周围的穴位，\"清风！去请村长来！\"
当夜，村长家的厢房里气氛凝重。赤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魔纹因毒素侵蚀而忽明忽暗。岑墨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解毒方法，却只能暂缓毒素蔓延。
\"仙君大人。\"老村长颤巍巍地递上一本古籍，\"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南疆毒物志》，或许有帮助...\"
岑墨飞快翻阅，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了\"噬心蛛毒\"的记录，却只有一行字：\"唯仙界'寒髓玉莲'可解，生于昆仑禁地冰湖底。\"
\"昆仑禁地...\"岑墨的手指微微发抖。那是仙界最危险的禁区之一，常年被极寒罡风笼罩，连上仙都不敢轻易涉足。
\"我去。\"一直沉默的瑾清烟突然开口，\"你把解毒方法告诉我，我去取。\"
岑墨摇头：\"太危险。况且禁地有结界，非仙界之人无法进入。\"
\"那怎么办？难道看着他...\"瑾清烟咬住嘴唇，没说完的话悬在空气中。
岑墨轻轻抚过赤璃滚烫的额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去。\"
\"可是禁地...\"
\"我曾经跟随师尊去过一次，知道路线。\"岑墨已经开始收拾行装，\"清风留下照顾赤璃，尽量延缓毒素扩散。清烟，你联系魔尊和帝君，告知情况。\"
瑾清烟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岑墨决绝的眼神，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小心。\"
破晓时分，岑墨已经站在昆仑禁地的入口处。刺骨的寒风如刀割般划过脸颊，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禁地结界感应到他的仙力，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十二个时辰...\"岑墨喃喃自语，紧了紧身上的御寒斗篷，义无反顾地踏入风雪中。
禁地内的温度比想象中还要低。即使有仙力护体，岑墨仍能感觉到寒气如附骨之疽般渗透进来。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进，每一步都在深雪中留下深深的脚印，又很快被狂风抹平。
三个时辰后，岑墨终于看到了那片冰湖。湖面如镜，反射着惨白的日光。根据古籍记载，寒髓玉莲就生长在湖心最深处。
\"咔嚓\"——刚踏上冰面，一道裂痕就蛛网般蔓延开来。岑墨立刻腾空而起，但禁地内飞行极其消耗仙力，不出片刻他就不得不落回冰面。
冰层下隐约可见幽蓝的光芒，应该就是寒髓玉莲。岑墨估算了一下距离，取出随身匕首，开始小心翼翼地凿冰。
匕首与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禁地内格外刺耳。刚凿了几下，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是禁地守护兽\"冰魄麒麟\"！
岑墨加快动作，但冰层实在太厚。咆哮声越来越近，地面开始微微震动。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引施展秘术：\"破！\"
冰层应声裂开一个大洞。岑墨毫不犹豫地跳入刺骨的湖水中，向着那点幽蓝光芒潜去。湖水冷得像是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骨髓，每一次划水都像是酷刑。更可怕的是，仙力在极寒中运转得越来越慢。
终于，他抓住了那株寒髓玉莲。莲花入手冰凉，却奇迹般地驱散了些许寒意。岑墨奋力向上游去，却在即将到达水面时看到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冰魄麒麟正在洞口等候！
氧气即将耗尽，岑墨急中生智，将玉莲含在口中，双手掐诀施展变形术，化作一尾小鱼从麒麟爪缝间溜走。刚跃出水面恢复人形，就被麒麟一爪子拍在背上，整个人飞出去十几丈，重重摔在冰面上。
\"噗——\"一口鲜血喷在洁白的冰面上，触目惊心。岑墨艰难地爬起来，发现右腿已经不听使唤，应该是摔断了。麒麟踱步逼近，鼻孔喷出的白气凝结成冰晶。
\"我没时间跟你纠缠。\"岑墨擦去嘴角的血迹，从怀中掏出一颗赤璃给他的魔界火焰弹，\"看招！\"
火焰弹在麒麟面前炸开，虽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但突如其来的火光和热浪让习惯极寒的守护兽一时乱了方寸。岑墨趁机拖着伤腿向出口狂奔，身后很快传来麒麟愤怒的咆哮。
每跑一步，断腿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岑墨的视线开始模糊，全凭意志力支撑着不倒下。怀中的寒髓玉莲散发着丝丝凉意，提醒着他赤璃还在等这株救命药。
\"坚持...住...\"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终于在力竭前看到了禁地出口的光亮。
......
南疆小村的厢房里，赤璃的情况越来越糟。魔纹已经暗淡到几乎看不见，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瑾清烟和清风轮流用魔力为他续命，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已经二十个时辰了...\"清风红着眼睛说，\"岑墨仙君会不会...\"
\"闭嘴！\"瑾清烟厉声喝止，但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的恐惧。这个曾经骄纵的魔界公主，如今眼中满是血丝，衣袍皱巴巴的，哪有半点往日的精致。
就在绝望蔓延之际，房门被猛地推开。岑墨踉跄着冲进来，浑身是血，右腿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怀中却紧紧护着一株幽蓝的莲花。
\"快...给他服下...\"岑墨气若游丝地说完，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瑾清烟手忙脚乱地接过玉莲，按照岑墨之前交代的方法，取三片花瓣捣碎成汁，喂入赤璃口中。剩下的花瓣敷在伤口处，奇迹立刻发生了——紫黑色的毒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赤璃的魔纹重新亮起！
\"有用！\"清风惊喜地喊道，\"魔君大人的气息平稳了！\"
瑾清烟长舒一口气，转身去查看岑墨的情况，却被眼前的伤势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除了显而易见的断腿，岑墨的后背还有四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应该是冰魄麒麟留下的。更严重的是，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极寒侵蚀，仙力几乎枯竭。
\"清风！去烧热水！再多拿些干净布来！\"瑾清烟手忙脚乱地翻找药箱，\"还有...还有...\"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搭上她的手腕：\"让我来。\"
赤璃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中的神采已经回来了。他艰难地挪到岑墨身边，双手悬在那些可怖的伤口上方，魔纹亮起柔和的红光。
\"你才刚好...\"瑾清烟担忧地说。
\"嘘。\"赤璃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魔力，\"我的魔力与他的仙力同源，最能疗愈他的伤。\"
红光如流水般渗入岑墨的伤口，所过之处冰霜消融，伤口愈合。但赤璃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差，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够了！\"瑾清烟拉住他，\"你再这样消耗下去，毒素会复发的！\"
赤璃固执地摇头：\"他能为我闯禁地，我为何不能为他耗尽魔力？\"
终于，在赤璃即将力竭时，岑墨的眼睫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傻子...\"赤璃哽咽着骂了一句，整个人脱力般倒在岑墨身旁。
瑾清烟看着这对伤痕累累却仍紧握双手的道侣，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悄悄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把空间留给这对历经生死的恋人。
门外，南疆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夜空中繁星点点，一如那夜魔界的血色月亮，见证着这份超越生死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