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秦府深处，一座古朴的议事厅。
空气里弥漫着檀香和陈旧木料混合的气息，厚重得如同凝固的时光。
厅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灵灯，在描金的梁柱间投下摇曳的光影。
正上方，秦家家主秦啸天端坐太师椅，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的扶手。
那扶手是上好的紫檀木，常年累月的摩挲，已经沁出温润的包浆。
下方两侧，坐着六位老者。
他们皆是秦家核心长老，气息渊深，眼神锐利，每一个跺跺脚，都能让皇城抖三抖的人物。
此刻，他们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同一个名字上——秦风。
“都说说吧。”秦啸天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关于秦风，那个从边境回来的小子。”
离秦啸天左手最近的一位长老，须发皆白，眼神浑浊，似乎随时会睡去。
但他一开口，声音却如同金石交击。
“家主，此子，不可留。”
他是大长老秦镇岳，向来主张铁腕治家。
“丹田被废，三年沉寂，一朝归来，不仅修为恢复，甚至踏入玄阶，还懂得了炼丹术。”
“演武场上，轻易击败秦明，更让秦昊那小子吃了瘪。”
“这背后，若说没有猫腻，老夫第一个不信！”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要么，他得了惊天奇遇；要么，就是边境那支，或者别的什么势力，在他身上布了局。”
“无论哪种，对我主家而言，都是巨大的隐患。”
“尤其是……”秦镇岳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他似乎对禁地方向，有所窥探。”
这话一出，厅内气氛骤然一紧。
禁地！
那是秦家最大的秘密，也是最高禁忌。
另一位身材稍胖，面色红润的长老皱起了眉头。
“大长老言重了。”
他是三长老秦仲和，相对温和。
“秦风毕竟是我秦家血脉，当年与苏家的婚约，也是老祖宗定下的。”
“如今他展现出不凡潜力，未必不是家族之幸。”
“至于禁地……或许只是巧合？年轻人好奇心重罢了。”
“巧合？”一个鹰钩鼻，眼神阴鸷的长老冷笑一声，他是二长老秦厉，与大长老走得近。
“三长老，你未免太天真了。”
“一个丹田破碎的废人，能在短短时日内玄阶？还能拿出失传的‘淬体丹’丹方？”
“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还有，负责禁地外围阵法巡查的子弟汇报，昨夜子时，禁地方向有轻微的能量波动，虽然转瞬即逝，但绝非自然现象。”
秦厉看向秦啸天：“家主，此事不得不防。那小子就像个突然冒出来的变数，一个‘黑天鹅’事件，谁知道会不会引爆什么？”
这话说得有点时髦，几个老家伙都愣了一下，才明白是“意料之外的灾难”的意思。
坐在末尾，一直沉默的四长老秦渊，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沙哑。
“老夫倒觉得，可以再看看。”
“这小子，有点邪性。”
“他的崛起，太快，太诡异。像极了传说中那些‘应劫而生’的家伙。”
“咱们秦家守着那东西，这么多年了，一直风平浪静。可最近，皇城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不安分。”
“这秦风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秦渊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秦风的出现，可能与某种大势，甚至与禁地的异动，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
“你的意思是……他是某个预言中的关键？”三长老秦仲和有些难以置信。
秦渊摇摇头：“不好说。但小心无大错。”
“若他真是‘应劫之人’，贸然动他，恐怕会引来不可测的后果。”
“而且，他现在是玄阶初期，就算有些奇遇，又能翻起多大浪花？我们秦家，难道还怕一个玄阶小辈不成？”
“我看，不如先稳住他，观察一段时间。”
“他不是缺资源吗？给他一些。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背后又牵扯着谁。”
“顺便，也可以利用他，敲打敲打某些不安分的旁支，比如秦昊他们那一脉。”
秦渊的提议，得到了部分长老的赞同。
确实，秦风目前的修为，在这些老怪物眼中，根本不够看。
玄阶初期？
放在外面或许算个人物，但在秦家核心层面前，跟蝼蚁没太大区别。
他们真正忌惮的，是秦风身上那未知的“秘密”，以及他可能与禁地产生的“联系”。
秦镇岳哼了一声：“养虎为患！四长老，你这是在玩火！”
秦厉也附和：“没错，此子心性难测，今日能对秦明、秦昊出手，明日就可能噬主！必须尽快控制起来，严加审问，榨干他身上的秘密！”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那失传的丹方，那快速恢复修为的法门……谁不眼馋？
这简直就是行走的宝库！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毒血症”？得到好处的同时，也引来了致命的窥视。
秦仲和连忙道：“二长老，不可！如此行事，岂不寒了族人的心？何况还有苏家那边……”
议事厅内，争论不休。
激进派主张立刻拿下秦风，严刑拷打，夺取秘密，消除隐患。
稳健派则主张观察、拉拢、利用，徐徐图之。
秦啸天始终没有表态，手指依旧在扶手上缓缓摩挲，眼神深邃，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权衡。
秦风的价值，秦风的威胁。
家族的利益，皇城的局势。
苏家的态度，边境秦家的潜在反应。
还有……那禁地深处，越来越不安分的“东西”。
他隐隐有种感觉，秦风的回归，或许真的不是偶然。
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可能会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够了。”
秦啸天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
长老们齐齐看向他。
“大长老，二长老，你们的顾虑有道理。”
“三长老，四长老，你们的建议也值得考虑。”
秦啸天目光扫过众人。
“秦风此子，确实透着古怪。”
“他的修为恢复，丹道天赋，以及对禁地的……嗯，‘好奇心’，都非同寻常。”
“但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他做出了决定。
“第一，加强对他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都要详细记录，及时上报。但，不要打草惊蛇。”
“第二，既然他缺资源，那就给他一点。家族贡献堂那边，可以给他开放部分权限，等同于核心子弟待遇。看看他会兑换些什么。”
“第三，秦昊那边，敲打一下。告诉他，同族之内，小打小闹可以，但若敢下死手，坏了家族规矩，家法无情。”
秦啸天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需要平衡，也需要棋子。
秦风，或许可以成为一枚意想不到的棋子。
当然，前提是这枚棋子，在他的掌控之中。
“至于禁地……”秦啸天看向负责守护禁地的五长老秦岳，“五长老，加强戒备，启动‘巽风离火阵’的预警模式。任何异常波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五长老秦岳面色凝重地点头：“是，家主。”
“就这样吧。”秦啸天挥了挥手，“都散了。”
长老们陆续起身，躬身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议事厅。
每个人心思各异。
大长老和二长老对这个决定显然不甚满意，眼神中带着一丝阴沉。
三长老和四长老则相对平静，这个结果在他们预料之中。
秦啸天独自坐在空旷的大厅里，手指停下了摩挲。
他望着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皇城秦家，乃至但皇城秦家，乃至整个大炎王朝的平静水面下，已然暗流汹涌。
秦风对此，一无所知。
旭日初升，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在房间的地板上。
旭日初升，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在房间的地板上。秦风缓缓睁开眼，眼底残留着夜探禁地时的心悸。后背的冷汗已经干了，留下一种黏腻感。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和一丝淡淡的泥土腥气。
体内的灵力已经平复，但乾坤熔炉深处那股来自禁地的悸动，依然清晰可感。就像一个无声的召唤，又像一个待解的谜题。祭坛、锁链、能量核心……那些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知道，秦家禁地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里面封印的东西，可能触及到这个世界的根基。
而乾坤熔炉的反应，更是让他确信，自己的来历，或许与禁地中的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秦月瑶留下的线索，碎玉，丹师联盟，禁地……这些点正在慢慢连成线。丹师联盟，是关键的一环。
但他不能立刻动身。秦昊，这根刺必须先拔掉。今天演武场的冲突，已经把矛盾摆在了明面上。以秦昊睚眦必报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出击。
秦风从床上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玄阶初期的力量在体内流淌，比炼体期时强大了不止一个档次。但这点修为，面对秦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对禁地那种级别的存在，还是远远不够。他需要资源，需要提升实力。
秦昊……或许真是个不错的“养料”来源。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秦府，仆役们已经开始忙碌。扫地的，洒水的，生火的……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透着大族的底蕴。然而，秦风却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些往日里对他避之不及，甚至带着嘲讽和轻蔑的仆役们，今天看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丝探究，一丝……敬畏？不，不是敬畏，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审视。
他甚至感觉到，有几道隐晦的目光，在他推开窗户的一瞬间，从不同的方向扫了过来，然后又迅速移开。
被监视了？
秦风心中一凛。这感觉并不强烈，但以他敏锐的神识和前世的经验，他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这种被暗中关注的感觉，就像蛛网上的露珠，虽然渺小，却预示着庞大的猎手已经布下了网。
这是秦啸天的手笔？还是其他长老？亦或是秦昊背后的势力？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有意思。看来昨晚的动静，以及他在演武场的表现，终于引起了秦家高层的注意。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在于，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欺凌的边缘人物；坏事在于，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暴露在了更强的视线之下。
不过，他本也没打算继续藏拙。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只有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力量，才能拥有话语权，才能保护自己，追寻真相。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管事服的仆役，快步走到他院门外。
“秦风少爷。”仆役恭敬地行了一礼，态度比以往好了不知多少倍，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何事？”秦风问道，声音平静。
“回禀少爷，家主有令，念少爷回府不易，特赐下一些修炼资源，助少爷恢复。这是清单，少爷可凭此去贡献堂支取。”
仆役双手呈上一枚玉简。
秦风接过玉简，神识探入其中。玉简内记载着一列物品：下品灵石五百，玄阶期丹药三瓶（聚灵丹、淬体丹、回元丹），炼器材料若干，以及……一块空白的家族贡献令牌。
空白的贡献令牌？这意味着他可以在贡献堂内，用这块令牌兑换一定价值的资源，而无需消耗贡献点。这等同于给了他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
这待遇，已经不是普通旁系子弟能享受的了，甚至比一些不受重视的核心子弟还要好。
秦风抬眼看了看那仆役，对方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知道了。”他淡淡说道。
仆役如蒙大赦，再次行礼后，匆匆退去。
看着手中的玉简和令牌，秦风眼神深邃。
家主赐下资源？这可不是秦啸天的风格。这位家主向来冷酷务实，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弃子”示好。
这所谓的“赐予”，与其说是恩赐，不如说是试探，是拉拢，也是一种变相的控制。
给你甜头，看看你会做什么。同时，也让你觉得家族并未放弃你，放松警惕。
而那无声的监视，更是说明了问题。秦家高层在关注他，甚至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送上门的资源，不要白不要。秦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些。他需要灵石来催动乾坤熔炉，需要丹药来辅助修炼，需要天材地宝来提升自己。
这份“见面礼”，他收下了。
至于秦啸天的算盘，他心知肚明。但他也有自己的计划。他要利用秦家的资源，尽快提升实力，然后去丹师联盟寻找线索，最终，揭开禁地的秘密，以及他自己的身世之谜。
而秦昊……
秦风握紧了手中的玉简。秦昊此刻，怕是还不知道家主已经对他下了“保护令”，也可能正在酝酿着更阴毒的报复。
很好。就让他来做这个“突破口”吧。
秦风收起玉简和令牌，转身回到房间。门外的监视感依然存在，但他毫不在意。
风暴已经开始酝酿。而他，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黎明后的阳光，彻底驱散了黑暗。新的篇章，在秦家这座古老的宅院里，悄然开启。
秦风没有立刻去贡献堂，也没有去寻找秦昊。他盘腿坐在床上，再次进入了修炼状态。
他要先消化掉昨晚的收获，梳理脑海中的线索，同时，等待秦昊的出招。或者，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机会。
时间，在他体内灵力的流转中，缓缓流逝。
窗外，阳光越来越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