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太子没有往县衙这边来,直接去了海津镇?”柴鸿章在县衙门口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身边站的近的几个亲近官员的面色也十分难看。
“柴大人,这太子要是到了海津镇,就瞒不住了啊!官粮这些咱们都运出去卖给柔然那边了,海津镇那边都是之前各地捐献的粮食;至于农田这些,咱们又没派人盯着,下面的自然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村民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还有烧毁的房屋,也是稀稀拉拉的在盖,这怎么办啊?”一名官员颤颤巍巍的说。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太子不是都进县,往县衙来了吗,怎么又调头往海津镇走了?到底是谁泄露了风声!”
“下官也不知道啊!这要如何是好啊!”官员们听到这事都开始惊慌,百姓听了全喜儿和康安的话,都纷纷跪地磕头,高喊太子宸王仁善,是大梁之福气,百姓之福气。
“二哥,这,柴鸿章胆子也太大了吧!他竟然敢贩卖官粮给柔然!”司徒南下巴都要惊掉了,全喜儿和康安不会武功,他们听不太清柴鸿章几个人在说什么,但沈嘉俞和司徒南是听清了的,沈嘉俞这会儿脸色也不好看,他也确实没想到柴鸿章胆子这么大!上次去找宁文阳是在夜里,他当时只是觉得他住的地方太破旧了,以为是把好住处都紧着百姓住了,谁能想到是因为房屋压根就还没有重新盖和修葺!
“你在这继续盯着,我去追一下殿下他们,盯紧柴鸿章这几日的动静,一点风吹草动都要记下来。”
“二哥放心,包在哥几个身上了。”
海津镇
百里执疏觉得奇怪,小姑娘进了镇之后,看着马车外,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盯着小姑娘看了看,发现小姑娘张着嘴巴,眼睛里满是迷茫。
“你这小家伙,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这副神情啊?”
“怎么了?”百里兴安睁开眼睛,看了眼百里执疏问道。
“没什么,这不是昭昭这副模样,怪让人稀罕的嘛。”
杨婉兮也睁开双眸,凑近看了看萧华昭,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可能是觉得稀奇吧,毕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村镇。”海津镇虽然是镇子,但经济条件并不好,只是因为人口到达了镇的指标,才升级成镇的,实际上,青砖瓦房很少,高门大户就更少了,大型火灾是好几年没有一次,但只要有,那就是大半个镇都逃不了,这也是为什么太初帝一直很头疼这边起火的原因。
“坏,坏了,破屋屋,衣服洞洞……昭昭怕……凶凶……”萧华昭偏过头看了眼百里执疏,突然搂住他的脖子,脑袋往他脖子里面拱,还带着点小哭腔。
“什么凶凶?嗯?”百里执疏没听懂小姑娘说什么,但他明显感觉到小姑娘很害怕,刚才迷茫的样子是被吓到了,这会儿反应过来,才知道害怕了。
百里执疏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眼前的场景,双眸瞬间变得寒冷,周身都充满了杀气,将杨婉兮和百里兴安都吓了一跳,萧华昭也感受到百里执疏的气息,小声的喊了一声:“阿执……怕怕……”百里执疏听到萧华昭的声音,这才收敛起了周身的杀气。
“出什么事了?”
“皇兄和皇嫂自己看吧。”百里执疏闭了闭眼,克制不住想要杀了这些混账的心,朝廷养着这群蛀虫,真是憋屈!
百里兴安撩起车帘,与杨婉兮都愣住了:海津镇在下小雨,暮春的冷雨浸透了海津镇的街巷;泥泞的官道也被草鞋踩出蜂窝般的坑洼,坍塌的屋子角落,有一位裹着破麻布的老人蜷在墙边,褴褛的襟口凝着暗黄的脓痂;周围一片竟只有一家包子铺还在开着,蒸笼热气撞上潮湿的帘布,凝成水珠砸进泥里;跛脚汉子正用井绳绞干渗血的裹脚布,一个跟昭昭差不多大的女孩趴在井沿,舌尖卷走石缝间的水渍;昭昭就是看到了这个场景,才说害怕,她看到了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但小孩的目光是凶狠的,是防备的;这分明就是被逼出来的!
破破烂烂的医馆门前爆出撕心裂肺的咳喘,半口带血的痰溅在青砖上,被雨水冲成蜿蜒的淡红。街尾米铺前跪着母子三人,妇人额头抵着阶石,背上麻布裹着滚烫的幼子,女孩干裂的唇贴在干瘪的乳房上,吮不出半点水光。
“快走吧,我也没有米了!昨日到的一点米都煮了粥给大家分了啊,今日我也弄不来米了,宁大人的伤才好没几日,一直在前面帮大家盖暂时躲避的屋棚,实在是没有三头六臂的啊!”
铁匠铺后院飘出熬药的苦气,张寡妇攥着铜钱数了七遍,篱笆缝隙漏出半截发黑的药渣;她男人在火灾里死了,留下了孤儿寡母,她守不住钱,被抢走了许多,后来宁大人把那些人都关押起来,把钱还给她,她才好不容易能买点药给孩子喝。
田柳喉咙发紧,手颤抖着赶着马车,到了之前看到的米铺前,说是米铺,实际上就是个小摊,后面有许多青壮汉子在搭粥棚,漏雨的檐下,火堆舔着潮湿的柴,粗陶碗在焦黑的手掌间传递;沉重的呼吸声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和几句宁大人,这边该怎么搞,米又没了,官府那边已经好几日没送来粮食了。
“这......这般场景,报灾文书上怎么敢写已经重建的差不多了呢!”百里兴安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田柳!”百里执疏冲马车外喊了一声,田柳立马应声道:“小的在。”
“去柴鸿章给的住宅地址,孤倒要看看,海津镇此番景象下,柴鸿章会给孤安排怎样的住处!”百里执疏还未曾开口,话就被百里兴安打断,田柳便遵照百里兴安的命令,往柴鸿章给的地址去。
“本来还想着念在柴尚书的面子上,留柴鸿章一条命,现在......皇兄你说柴信武在这些事情中占了多少份量?”
“不管多少,从海津镇人为火灾到逼良为娼,再到现在为了赚钱将赈灾粮卖给柔然,贪污灾后重建的银两,这桩桩件件,柴家都得满门抄家下狱!柴信武和这些狼狈为奸的官员都得斩立决!”
百里执疏见他皇兄没有再拿柴信武是老臣这件事来减轻罪行,也就没再吭声,继续安慰怀里的小家伙了,小家伙被吓怕了,懂事以来就没有见过这般场景,百里执疏有些后悔带她来了。
“诶,公主,现在您不能下去,外面太乱了,虽说这会儿没有流民作乱,但您这一身,难保不会有人拦住您,一看您就是有钱的,咱们先跟太子殿下去住的地方,换身衣物您再到这来找宁大人,反正您知道的,他就在这搭粥棚不是?”
“嗯,说是粥棚,你看这么大一块地,很明显是要全部搭成屋棚,让家里被烧毁,无处可去的,都住棚里;明日皇兄和皇嫂肯定要来的,我跟着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