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梁溪城的瓦当滴着露水;周衡从外面敲了敲门,百里执疏将门打开,走了出去,又把门关上。
“殿下,果然有问题,昨夜那小娘子收摊之后,去了入云阁,今日晨起出来的时候身上带有伤痕,想来是被圈养的瘦马;与她同行分散的十几个小娘子,有的身上也有伤,不像是鞭打……倒像是……”周衡没有说下去,停顿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面前的殿下不过十三岁多点,未必知道这种腌臜事。
百里执疏扔给周衡一个荷包:“你今日继续盯着,去买身华服穿着,再让底下的人也换身衣服,装作不经意路过那几个摊子,打探打探;周衡啊,你们六队向来是这方面的高手,别让本王失望啊。”
周衡嘴角抽了抽,他到底在王爷心中是个什么形象,他也不至于这么八卦的好吗?都怪他们头儿:“是,卑职保证完成任务。”说完便退下了。
萧华昭这会儿也醒了,踮着脚扒在客栈窗台上,看着对面街上阿婆掀开的蒸笼,白茫茫的热气里浮现出,一朵朵的梅花糕;昨日专门换的房间,小姑娘非要住在这边,方便她找今日一天想要吃的东西,买的玩具。
“阿执!那个梅花糕好香呀,你陪昭昭去买一个尝尝好不好呀~”五岁多的小姑娘赤着脚就要往外跑,刚跑到百里执疏跟前,就被百里执疏提着后领又拎回来;百里执疏将人放到床上,半跪着给她穿绣鞋:“说了多少次了?客栈没有狐皮毯子,不能赤脚踩在地上,会着凉的,还有晨起要穿好衣裳,自己穿不好就喊人,出来就忘记了是不是?”
萧华昭低头看着自己胡乱系着的衣带,撅了撅嘴,伸手晃了晃,不晃还好,一晃金线就缠住了她腕间珊瑚串,急得小姑娘一直说:“阿执快一些嘛,快救救昭昭呀,给昭昭解开,梅花糕要被卖完啦……”
梅花糕铺子前挤着三五个跟萧华昭差不多的小孩,等到萧华昭举着铜钱,晃晃悠悠挤进去的时候,百里执疏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苍天啊,天知道他有给她梳好头发有多难,这小姑娘根本不让青云她们给她梳头,就逮着他一个人薅,这会儿还把头发蹭的乱七八糟,发间珠花也给蹭歪了。
卖糕的阿婆看见萧华昭这副可爱的小模样,特意又挑了个小兔子形状的糕点送给她;小姑娘却指着旁边小猪的形状说道:“阿婆,可不可以给昭昭换成这个呀?阿执的生肖是小猪,阿婆,好不好呀?”
百里执疏接过萧华昭拿过来的糕点时,指尖不小心沾上了漏出来的豆沙馅;小姑娘却突然凑过来舔了他手指:“豆沙是甜的呀!”
百里执疏被萧华昭这个动作整的手一抖,半块糕径直掉在青石板上:“萧华昭!谁让你舔我手指的!不能这样啊,要吃就直接咬糕啊,不能随便舔别人手指!听到没!”百里执疏简直要疯掉了,萧华昭是一个五岁的没有前世记忆的小姑娘,但是他不是啊!她她她怎么能直接舔他的手指呢!!!
路过挑着货的货郎看到二人的互动没忍住笑出声,萧华昭理直气壮的说道:“娘亲说了,好吃的要分着吃,阿执,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昭昭的糕糕也分给你呀~”百里执疏黑着个脸,他是因为这个吗!不是!
梁溪城这边是有运河的,季云婵拉着太初帝到运河边上:“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在漳州的时候,我也同她们一样,在运河边给你洗衣裳?”
太初帝挑了挑眉:“怎么不记得,后面不还得我捶?你洗了没一会儿就累了,旁边的那些婆子媳妇还笑话我,说没见过老爷们给娘子洗衣裳的。”
“那是她们丈夫的问题,阿晟同他们可不一样;阿晟,我们再去试试,都快三十年没有洗过了,来嘛~”
百里执疏带着萧华昭来运河边上,找太初帝和季云婵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在同运河边的这些婆子媳妇们边聊天边捶打衣裳;萧华昭看太初帝在学她们捶衣服,自己也蹲在石阶上学着抡棒槌,今日特地穿的小裙子浸了水也不管;季云婵怕她着凉,让百里执疏解了披风系在她腰间,倒像是整了个拖地的小斗篷。
洗衣的娘子们听季云婵说了,小姑娘是她儿子的小未婚妻,便逗她:“小娘子给未来郎君洗衣裳?”
萧华昭现在已经简单的知道什么叫赐婚,成亲,未婚夫妻这些了,听到娘子们的打趣,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突然把棒槌塞给了百里执疏:“阿执来捶呀,是爹爹在捶的!”
“昭昭想不想去听评弹呀?”百里执疏捏了捏小姑娘的手,他总不能一直在这捶衣服吧?他父皇和母后,那是追忆往昔,他又没什么往昔追忆的,还不如去喝茶听曲,说不定还有点扬州瘦马的新发现。
“去!”萧华昭被百里执疏牵着去茶馆听评弹,就是的嘛,太阳高照的干嘛在外面待着,回头再给昭昭晒黑了。
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听着小娘子唱了曲儿,又听说书先生的,唱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候,萧华昭正无聊的趴在百里执疏膝头编穗子,娘亲新教她的,她还不太会;比起听评弹,她发现她更想去跟娘亲玩捶衣服。
“阿执,刚刚伯伯唱的那句‘两小无猜’是什么意思啊?”萧华昭举着她的半成品问道。
百里执疏拿银叉戳了块梨喂她:“就是说昭昭跟我啊。”
萧华昭鼓着腮帮子,梨汁沾在嘴角,百里执疏用帕子给她擦干净:“那我要天天跟阿执待在一起,不然伯伯就白唱了~”百里执疏笑了笑没吭声,这跟天天跟他待在一起有什么关系?不过萧华昭能说这句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
晚上在客栈吃晚饭的时候,萧华昭听到有人说今日客栈的天井可以放纸船,小姑娘就抱着太初帝的胳膊撒娇,想要去放;太初帝大手一挥,指挥百里执疏带萧华昭去放。
小姑娘跪坐在青石板上叠油纸,百里执疏举着烛台给她照亮;“这只画老虎的给皇兄,蝴蝶的给皇姐,猪猪给阿执,兔兔给皇嫂......”小家伙数到第七只时,就开始困得脑袋直点,要百里执疏抱着回去睡觉;天天起的那么早,不停地玩不困才怪,刚刚非要闹着放纸船,这会儿叠好了又要睡觉了。
百里执疏抱着萧华昭回房间的时侯,小姑娘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说:“船,阿执记得写名字呀,把昭昭的跟阿执的摆在一起……”
“快睡吧,明日早上起床,就可以看到小船出发了。”
看着小姑娘呼吸渐渐平缓,百里执疏才直起身体又往天井走去,将小姑娘剩下的做完,等着明日晨起陪小姑娘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