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刚照到黄土砌成的墙头,村东头就响起了板车的轱辘声;村长家以前废弃的老宅院里堆着村里汉子们新伐的榆木梁,七八个汉子正蹲在墙根喝糊糊。
萧华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带着小鼻音糯糯的喊:“阿执……”
“郡主醒啦?王爷正在外面给做工的人分糊糊呢,奴婢今日伺候您起床好不好?”
“咦?碧云姑姑怎么来啦?”萧华昭睁开眼睛没看到百里执疏,刚要哭就听到碧云的声音,没有哭出来,而是用小手撑着床坐起来,头发还有些乱乱的炸毛;离宫之前萧华昭起床见不到百里执疏已经不会哭闹了,今日想哭是在这边还不熟悉,小姑娘还没有完全适应。
“娘娘说这两个月村里会很忙,她和陛下要经常跟百姓待在一起,怕王爷不仔细,就让青云姐姐和我来帮衬一下。”
“那青米怎么没有来呀?”青米跟萧华昭的年岁没有差多少,很多时候都在一起,两个人感情也要相比其他宫人更亲近一些。
“青米那小丫头前几日着凉了,她哥哥照顾她呢,就没有来,怕过了病气给郡主,等她好了,就让她来郡主跟前伺候,好不好?”碧云一边给小姑娘穿衣服,洗漱,一边解释道。
“好呀~碧云姑姑给我编小花的那个辫子好不好呀?像炸麻花一样~”小姑娘站在床上,任由碧云给她穿衣服,穿好以后坐到床上,等碧云给她穿绣鞋。
“好,奴婢给郡主编。”碧云将绣鞋给小姑娘穿好,净了手后,牵着萧华昭坐到了简易的梳妆台前,给小姑娘梳头发。
都收拾好以后,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好看极了;从屋子跑出去,跑到百里执疏的跟前:“阿执,阿执,你看昭昭的辫子好不好看?”
“好看,昭昭今日真好看。”百里执疏拨拉了两下她的小辫子,笑着说。
“小娘子今日梳的麻花辫呀?”
“麻花辫?咦,碧云姑姑,这个真的叫麻花耶!”萧华昭愣了一下,扭头冲碧云说,碧云也笑了起来。
百里执疏给了萧华昭一个烤馍片,这是朱大婶拿来的,说是这边的特色,百里执疏早上吃了两片,还怪好吃的呢;小姑娘接过烤馍片,挨在百里执疏的跟前,一只手拿着馍片啃,一只手抓着百里执疏的手指,看着太初帝和周衡,司徒南一起挽起袖子学一个叔叔夯土墙。
司徒南伸手扇了扇面前的灰:“我一个堂堂锦衣卫千户在这里夯土墙,回去之后要被太子殿下和沈二哥笑死!”
周衡也扯了扯嘴角:“想开点,这是帮郡主盖房子,还帮助了杏花村的百姓多了一份收入,积善行德的大好事,殿下肯定还会奖赏你。”
司徒南怜悯的看了一眼周衡:“你好歹是个从四品镇抚啊,怎么感觉你脑子不好使了似的。”
周衡给了司徒南一脚:“赶紧干活吧你!等会儿被郡主看到你偷懒,就惨了你!”
“啊啊啊!郡主她都不知道偷懒是什么意思,她就是觉得好玩!但每次说出来总能让殿下明白她是在说什么!”司徒南闷闷的说,小郡主平时可爱是可爱,但是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可爱!
“小娘子,要不要来帮阿爷搭把手?”老汉知道小姑娘看了他好久,好奇的很,便冲小姑娘招了招手。
“把最后一口吃完再去,不吃完就不准去。”百里执疏从梁架上跳下来拉住小姑娘,让她把馍片啃完;小姑娘乖乖的把最后一口馍塞进嘴里,才颠颠儿跑去扶住量绳的木桩,百里执疏转身去拿了块粗麻布垫在她手下:“扶着不能乱动,站远一些,看一会儿就行了啊,不然一会儿风起来,土要迷了眼睛的。”
“嗯嗯。”小姑娘往后迈了一小步,扶着木桩。
日头爬过屋顶时,村里这些个婆子小媳妇们挎着柳条筐都到这边来了;昨个儿晚上她们就有问自家男人,今日想吃些什么,贵人们每日都从镇上运来好多东西,平价卖给她们,她们做好了,晚上还能领伙食费,大家都很高兴,原以为是在糊弄她们,没成想昨天晚上真的有人来给她们结钱。
穿暗红色衣裳的一位胖婶子揭开笼布,热腾腾的羊肉汤味漫开;萧华昭踮脚想往锅里瞧,但她太矮了,桌子很高,百里执疏便把她抱了起来,小姑娘俯下身子去看,却被热气熏红了鼻尖:“咦,婆婆你忘记撒葱花啦!”正巧村长夫人带着小花也到这边来了,小花听到后就从村长夫人的篮子里拿了一把洗干净的葱往萧华昭的手上递。
“小花你有葱呀?阿执我们把它切了撒到婆婆的汤里好不好?”
“那你问问婆婆,这个汤里需不需要葱花?”
灶房里烟雾缭绕的,季云婵正往大铁锅里贴苞谷饼,这是前些天她跟村长夫人学的,今日刚好试着做一回,看看有没有村长夫人做的那般好滋味;萧华昭在外面玩够了,缠着百里执疏把她带回家,要找娘亲,跟娘亲一起做饭;刚进灶房的小姑娘就嗅了嗅鼻子:“糊了糊了!娘亲饭饭糊了!”季云婵吓一跳,以为饼子真的糊了,赶紧将木盖子掀开,哪里有糊的迹象嘛:“昭昭,这是饼子贴锅的那面烤出来了焦香,不是糊了喔~”
村长去将开饭梆子敲响时,这一排老榆树下支起的流水席的桌子上,都已经摆好了各家端上来的香喷喷的饭菜;以往谁家有孩子有出息中秀才,举人或者其他的活动时,杏花村就会在这边办流水席,是以这些桌子凳子都是现成。
做了一上午活的男人们,都端着海碗坐下忙着扒拉饭;萧华昭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吃饭,感觉饭都变得更香了似的,非要闹着学,被季云婵给制止住了,小声说:“昭昭自己看,有没有哪个女孩子像这样子吃饭?嗯?等昭昭去重华宫上学了,江行依她们都乖乖的吃饭,干干净净的,只有昭昭一个人弄的到处都是,她们会不会笑话昭昭?”
“哼!她们笑话昭昭,昭昭就让阿执教训她们!”
“不可以这样子,女孩子吃饭要文雅,哪怕豪爽的吃饭,也是像吴瑛姐姐那样,你可以学吴瑛姐姐吃饭,但不可以学这些男子吃饭,知道吗?”季云婵给她指了一下,坐在那头吃饭的吴瑛给萧华昭看;吴瑛是一个性格飒爽,剑眉星目的女孩子,家里只剩她和她阿爷两个人了,所以她就把自己锻炼成男孩子的性格,甚至在有些方面比男孩子还要强,以此来保护她阿爷。
萧华昭看着吴瑛吃饭的样子,有些入迷小嘴巴微微张开,一副这个姐姐好不一样的样子;她从小到大只见过吴瑛一个女孩子这样吃饭,其他人都是小口小口细嚼慢咽的。
“娘亲,我觉得不管别人怎么吃饭都不可以笑话人家的,你看,也有人在笑话吴瑛姐姐,可是她明明吃饭很干净,也很迅速呀……”小姑娘转过头将头埋在季云婵的怀里,闷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