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
恶狗岭的野狗也开始准备贴秋膘了。
虽然有三只猫崽子做护法,但此时已饿急眼的野狗,也顾不得害怕了,几番战斗下来,这群畜生竟然玩起了兵法。
利用调虎离山之计,竟连杀了陈意晚两只猫崽子。
从陈意晚来到这个世界,野猫一家陪她到现在,如今仅剩一只,她如何能不心痛。
可莲花台物资匮乏,酆都城新起坟头的贡品,是她和云凌生活物资的全部来源,断不可为了几只野狗,两人饿死!
绝境中,陈意晚第一次,动了杀机。
她不懂武功,云凌也给她把过脉,体内真气全无。
在这个玄幻的世界中,陈意晚全身上下唯一的武器便是云凌的那把匕首。
浓雾起的时候,野狗尸体已铺满地,陈意晚全身也几乎没有几块好肉了。
她杀红了眼,所以,当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陈意晚本能地将手里的匕首当回旋镖扔了过去。
四下白雾茫茫,匕首脱手而出的那一刻,陈意晚便有些后怕。
她虽是反派,却依旧跨不过杀人这道心理鸿沟。
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相撞。
“叮当!”
匕首被弹了回来,插在距离陈意晚脚边不足一寸的地上。
这距离拿捏的如此有分寸,陈意晚不觉心惊,待看到那匕首插在地上,直没至柄!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这是遇到高手了。
怕是得殊死一搏了。
夜色寂静,双方谁也没有再说话。雾气仿若都凝固了。
陈意晚觉得自己待了至少有一炷香的时间,身上的伤口开始丝丝缕缕地疼了起来。
此时四下皆是浓雾,不知要往何处逃跑才是。
今晚的月亮现身的格外早,她有办法逃掉,可是,却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小书生曾严肃地叮嘱过她,吞月的能力,不可被旁人知晓。
恶狗岭是块野地,在浓雾弥漫时,除了野狗,几乎没有人出没,只要杀了他,没人知道自己是女反派吞月。
陈意晚闭了闭眼。
虽是无奈之下的决定,但是想到从此以后,自己便是一个手上沾着鲜血,名副其实的女反派,依旧全身忍不住的颤抖。
“对不住了……”抱歉的话,第四个字刚说出口,陈意晚已经闪身来到了那男人身前。
那男子一袭白衣,身材修长,体格匀称,一方白色丝巾挂在脸上,只留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像一弯秋水,像两粒寒星,像……像极了她爱的那双眼睛,顾盼生姿。
陈意晚看着他眉梢眼角间满满的潇洒恣意,硬生生强迫自己气息逆转,收回了掌力。
不料对方却在微了怔愣后,果断出手,陈意晚刚感到一股掌风迎面劈来,下一瞬便觉整个人浑身一轻,随后从高处重重摔下。
周身气血逆转,一口鲜血奔涌而出。
男人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是手,似乎是没想到竟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打倒对方。
足尖轻点,他跳到陈意晚身前,微微弯下腰,仔细打量了一下她。
随后开口问道:“姑娘贵姓?”
陈意晚连呼吸都困难,根本没办法说话。饶是如此,却还是贪婪地盯着男人看。
很是奇怪,明明雾气这么大,天这么黑,月这么暗,但她却还是看得那么清楚,清楚到每根发丝,每层绒毛都可以看到。
男人见她没说话,索性蹲下了身子,更仔细地打量她。
男人的脸突然贴近,陈意晚一时便觉得有些目眩神迷,天旋地转,好像这恶狗岭内的所有光亮,都集于他一身。
她更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眉眼,发梢,衣角……
于他黑亮的眸中,看到了相思成灾的自己……
只是,她的深情,于男人眼里,却更像是挑衅!
他嘴角一挑,咧出一个冷酷的笑,轻巧地将深深插在地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匕首闪着寒光,在陈意晚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拍了拍。
“哟,这是我三弟的东西。”
陈意晚从来没觉得月色有这么冷,那男人在笑着,眼底却没有温度。
“你还没回答我呢,姑娘贵姓?”
陈意晚终于吐出一大口淤血,深吸一口气,“这匕首是我在恶狗岭捡的。”
她又喘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姓姜。”
男人又冷笑了一声,陈意晚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那匕首直接切向了她的手腕和脚腕。
剧痛一下,陈意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后一躲,那匕首的寒刃堪堪带风划过她的脖颈。
他是真的想杀她!
男人一击落空,仍不放弃,顺着匕首的方向,左手接过刀刃,反向再次切向陈意晚的脖颈。
这一接一切的动作,行云流水,凌厉敏捷,绝非平庸之辈。
正常状态下的陈意晚尚且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此时的她,双手双脚已废。
她不怕死,只是不想死在那双眼睛之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一个小书生,能让她心起故园情的人不多,她怕,怕终有一天,真的会心甘情愿沉湎在这里。
陈意晚认命地闭上眼,却听男人“呵”了一声,“你虽不姓姜,但你也确实不是吞月。”
匕首“咣当”一声,被他随意地丢在了地上,“我叫云殊,云凌的二哥,你如果命大,还能回到莲花台,帮我知会他一声,大哥不幸离世,他如果方便的话,回去参加葬礼。”
陈意晚闭眼装死。
云凌提到过,不管大哥还是二哥,都是想杀他的。
云殊又哼了一声,不知又扔下了一个什么物件后,便扬长而去了。
陈意晚在地上躺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 她才慢慢吞吐月色,让自己手和脚的伤口止住了血。
在这个过程中,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狠。他,终究不是他。
她不该出这恶狗岭的……
一晚上的时间,她根本没办法让手筋和脚筋愈合。
天亮后,恶狗岭一定还会有人来,思及此处,陈意晚只得慢慢往莲花台的方向爬去。
刚迈出一步,却又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跤,刚止住血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陈意晚借着月光看了看,是一只玉质的柚子龟。
她手里有一只,是属于云凌大哥的信物。
云殊留下这只,也是想告诉云凌什么吧?
陈意晚想了想,更用力地往家爬,浑然没发现,身后留下了两道令人心惊的蜿蜒血迹。
今晚的月色,属实是不太给力,暗淡无光,还时不时地要被乌云遮一遮。
陈意晚很快就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