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该死!”怪她自己同情心泛滥,“你们叶家人,一个赛一个的狼心狗肺!”
陈意晚愤怒地扯掉脸上的丝帕,“我好心把她带在身边,又让夏夜给她做义肢!”
她贴身的丝帕羽凰怎么能搞到,还不是那个吃里扒外的叶紫衣!
“把我搞进幻境,对她有什么好处?”
如果说丁十六当初勾结羽灵是误解了如期,愤怒冲昏了脑子。
而今的叶紫衣又是为了什么!
陈意晚越想越气,恨意震得大殿都跟着抖了抖。
“你冷静一下。”叶和衣不合时宜道。“我有办法让你出去,不过,有个条件。”
陈意晚抢过观音像的枕头砸向他,“你还有脸跟我谈条件!”
观音像猛地被抽走了枕头,青铜的胳膊肘和大腿,咣得一身撞在了一起,又是洒落了一地铜锈。
叶和衣被砸到,身上的泥土哗啦啦地又开始掉下来。
殿内尘土飞扬,一片狼狈。
“咳咳咳。”叶和衣咳了咳,人皮灯笼在沙尘暴般的浑浊中,忽亮忽灭。她再次重复一遍,“你先冷静一下。”
陈意晚不说话,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只需让叶紫衣亲手焚掉那方丝帕,用叶家的血点在你额间,你便能出了这幻境。”
陈意晚还是不说话。
尘土慢慢消散,叶和衣小小的手慢慢收紧,“如果可以,你释放血月,月光会腐蚀掉枯柳林里所有孩子的尸首,叶家的诅咒,便解了。”
这是叶和衣释放的善意。
她先说了出幻境的方法,至于帮不帮叶家,便全凭陈意晚的心情了。
陈意晚果然圣母心不改,没好气道:“这里连月亮都没有,我怎么释放血月,而且我也不会释放血月啊!”
她说完看向观音像,似乎在向她求教。
观音像傲娇地把脸转过去,“只要你想。”
陈意晚骂她,“我想的事儿多了去了!我还想离开这幻境呢!我还想离开这本书呢!”
观音像缓缓转过头看着她。
不知为何,陈意晚竟然从她那死板的青铜脸上,看出了一丝同情悲悯。
只是一张嘴,却不是什么好话,“你真的该死啊!”
殿内陡然一亮,观音像抬起眉眼,看向了窗外。
陈意晚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去看,一轮饱满的血月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中天,诡异恐怖的红色月光,照得苍茫大地,一片血色。
“接下来还得麻烦您,把孩子们都挖出来,晒晒月亮。”
“你不能自己挖啊!”陈意晚看着叶和衣长长的指甲。
叶和衣慢慢起身,向殿外飘去,“我无能为力,只能靠您了。”
飘到店门外,叶和衣停了停,微微仰起身体,似乎在享受这月光,再开口,说的话里带着哭腔,“谢谢您。”
说完不等陈意晚回答,自顾自地飘进了庭院。
血色的月光如一层红色薄纱,慢慢地笼罩着她,慢慢融化,慢慢接纳,慢慢消失不见了。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留恋与不甘。
“早知这么简单,不用把我拖进幻境,我也会答应她的呀。”陈意晚对着一片虚无,喃喃自语。
观音像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端坐回大殿中央,悲悯地长叹一口气,“或许叶家,尚存一丝良知吧?”
“啊?”陈意晚不解地转头去问,却发现观音像重回铜像,她知道,女娲已经离开了。
如昼第三次归来。
他这次的复活点就在玄光寺门口,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等陈意晚开口,便道:“你别说话,先听我说,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已经查清了,你是中了羽凰的媚术才进了这幻境的,出不来,是因为同时中了叶紫衣的算计,可惜那死丫头,皮都快被揭了,也不肯讲出破解之法,什么愁什么恨啊!”
如昼看着幻境中那不祥的血月,眉头皱成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不过你别害怕,如期一直在找解决的方法,云凌和夏夜已经去浅羽抓羽青了,虽然已经查明,羽凰的事情跟他无关,是羽嘉背后主使的,早知如此,当初她在鹰嘴崖设伏害我们的时候,就该杀了。”
“我不害怕,我已经……”
“你别插嘴,我时间不多,你先听我说,我跟你讲哦,为了防止我彻底沉在这幻境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会把我打醒,一次比一次下手重,疼死老子了!”
所以那些藤蔓也好,观音手也好,都是因为他在外面挨打,导致的幻境出现的诡异情景。
“这幻境,你在里面死不了,其他人进来万一死了,就是真死了!所以你可真的要出去啊,否则我就得给你殉葬了,谁让其他人都有用,就我,除了伺候你,没别的用处了。”
如昼说着眼看要哭出来,“为了你,整个颍川大陆人仰马翻的。小风从前可乖可乖,最近天天哭天天哭,糯糯也跟着抹眼泪,哎呀……”
陈意晚要被这碎嘴子烦死了,伸手捂住他的嘴。“我已经找到出幻境的方法了。”
接着也不等如昼细问,便一五一十地将方法告诉了他。
“你不早说!”
“我倒是想早点说的,你给我机会了嘛!”说完,陈意晚贼贼一笑,“不过,谁说你没用的,你可太有用了。”
有了如昼的帮忙,陈意晚很快挖出那些半身孩童,整整齐齐地摆在血月下。
如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尸体慢慢消散,“叶紫衣就是为了超度他们,所以才……啊……卧槽……”
枯柳林里忽然飞出一条细细长长的树枝,将如昼抽了出去,鲜血溅了陈意晚一脸。
这次,不等如昼开口,她先道:“你不会再回来啦!”
血月消弭掉半身孩童,又慢慢地融掉了枯柳林及其中的往生幡,随后,血色慢慢退去,幻成一轮白净的普通圆月,懒懒地挂在中天。
陈意晚试着吞了吞月,果然是幻境,没成功。
悠哉游哉地回到玄光寺,观音像还是那副慈悲善目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看来她是不肯再来陪自己拉拉呱聊聊天了。
陈意晚只得钻进被窝,沉沉地睡了一觉。
下半夜的时候,她被冻醒了。
窗外那轮明亮的圆月已不见踪迹,周遭是一片浓稠的黑,似乎是下雨了,陈意晚听到了汩汩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