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行政楼时，暮色已经漫过教学楼的屋顶，将走廊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攥着假条和药膏往宿舍走，口袋里的铝管随着脚步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路过超市时，玻璃门被晚风推开，冷气混着烤肠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想起胖子下午念叨着想吃烧烤味薯片，便拐了进去。
货架上的零食琳琅满目，指尖划过一排排包装袋，最后挑了包他最爱的口味，又拿了六根火腿肠。
冰柜里的可乐冒着白汽，我拿了两瓶冰镇的，瓶身的水珠很快在掌心洇出湿痕。结账时，收银员笑着说：“又给室友带的？你们这宿舍感情真好。”
我想起上次胖子来买泡面，非要多拿一根火腿肠塞给收银员的孩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拎着塑料袋往宿舍走，零食包装袋的窸窣声混着可乐瓶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暮色里格外清晰。
刚上楼梯就听见胖子的大嗓门，似乎在跟谁打电话：“……那必须的，二少最够意思，肯定给我带好吃的！”
推开门时，胖子正挂了电话往门口冲，看见我手里的塑料袋眼睛都亮了：“我就知道二少心里有我！”
他一把抢过薯片撕开，咔嚓咬了一大口，“还是烧烤味的，懂我！”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胖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慢悠悠撕开一根火腿肠，咬了一口问：“青子呢？”
胖子嘴里塞满薯片，含混不清地指了指门外：“开会去了，好像是讨论下周的实践活动安排。”
我把薯片袋往桌上一墩，“燕姐让我跟他说贫困生名额的事，让我们不要占用名额，这种占便宜的事，咱能干吗？”
胖子嚼着火腿肠，挑眉看我：“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兄弟。”
胖子突然压低声音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说真的，你知道咱班那谁吧？天天哭穷想占名额，其实他爸开超市的，我上周还看见他换了最新款手机。”
他啧了两声，“这种人才该筛出去，真需要的一分都不能少给，不该给的想都别想。”
我把火腿肠的塑料皮扔进垃圾桶，点点头：“等青子回来让他重点核对下，实在拿不准的，咱们一起去宿舍看看。”
正说着话，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浩子走了进来。
我从塑料袋里抽出一根火腿肠扔过去，他手忙脚乱接住：“谢谢钰哥。”
他走到桌前坐下，指尖反复摩挲着火腿肠的包装袋，小声问：“钰哥终于回来了，伤……伤好利索了吗？”
“早没事了”
浩子点了点头接着说:“本来我也跟胖哥他们一起去看你的，但我又不喜欢出门，想了想还是算了……”
“多大点事，”我笑着摆摆手，“你能惦记着就成。”
我看着浩子有些局促的样子，随口问：“有什么事嘛？”
浩子说：“是……是关于贫困生名额的事。”
“我不是来找你的，是找王良青，他还没回来啊？”
胖子正往嘴里塞薯片，闻言含糊道：“浩子怎么，你也想申请？”
“不是我，”浩子连忙摆手，“是吴远成。”
“他家里这学期出了点事，他爸住院了，医药费欠了不少，但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自己来说，知道我跟你们熟，就让我帮忙提一句。”
胖子往嘴里猛塞了两把薯片，含糊着点头：“行，浩子你放心，等青子回来我们立马跟他说，这事包在我们身上。”
浩子又叮嘱了两句“他真的很需要”，才匆匆离开。
门刚关上，胖子就把薯片袋往桌上一扔，瘫在椅子上幸灾乐祸地笑：“幸好我没当这个班长，天天抱着个破文件夹核对名单。”
他戳了戳我的胳膊，语气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二少，你当初非推荐青子当班长，可把他坑惨了！”
“又是贫困生统计又是纪律检查。”
我拿起桌上的可乐抛给他：“谁让他做事最细？换你当班长，估计名单能错一半，到时候辅导员第一个找你麻烦。”
胖子拧开可乐灌了一大口，嘟囔道：“错就错呗，多大点事……哎不过说真的，吴远成那事得盯紧点，别让那些耍小聪明的占了便宜，不然浩子回头该念叨了。”
我靠在椅背上说：“这事急不来，得青子一点点核实，毕竟关系到真金白银的补助，马虎不得。”
顿了顿，瞥了眼胖子，“咱们宿舍这几个，没谁差这点钱，就别掺和了。”
“真要是占了名额，回头辅导员那儿少不了有人阴阳怪气说青子偏袒自己人，平白给他添堵。”
胖子把可乐罐捏得滋滋响，不屑地嗤了一声：“给我我都不稀罕！那些为了那点天天在辅导员跟前装可怜的，爱争争去，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多打两局游戏。”
我笑着撞了下胖子的胳膊：“行啊，长沙富二代就是有格局。”
胖子说:“必须的！”
胖子正把空可乐罐捏得咔咔响，宿舍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
一个瘦高个男生探进头来，先冲胖子喊了声“胖哥”，接着视线转向我：“班长去哪儿了？找他一早上了。”
胖子头也不抬地往嘴里扔薯片：“不知道。”
那男生也不客气，自顾自地拖过浩子刚才坐过的椅子坐下，眼神直往我这儿瞟：“钰哥，对我有印象不？我是罗文科。”
他搓了搓手，身子往前倾，“听说你跟王班长关系铁，那个贫困生名额的事……能帮我说句话不？”
我慢条斯理地撕开一根火腿肠，递给他：“先垫垫肚子，青子这会儿估计在辅导员那儿忙名单的事。”
罗文科接过肠，眼神还黏在我脸上：“钰哥，你就帮我说句好话呗……”
“这话我可不敢乱说。”
我笑着把可乐推过去，“贫困生名单要层层审核，我插嘴反而给青子添乱。”
见他还要开口，我朝胖子抬抬下巴，“上周胖子表弟想申请助学金，材料不全都被驳回了——亲表弟都没例外。”
胖子立刻会意，拍着桌子帮腔：“就是！我舅妈打电话骂我半天，说我不够意思。”
“可规矩就是规矩嘛！”
罗文科瞬间蔫了，讪讪地起身。
罗文科刚走，我反手就把门锁扣上了。
胖子瘫在椅子上哀嚎：“完犊子！这下宿舍要成菜市场了，明天肯定一堆人来找你说情！”
果然没多久就响起敲门声。门外传来带笑的声音：“钰哥，开个门呗？”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谁都没动。
敲了半天，嘟囔着“咋没人呢”走了。
胖子捏着薯片袋直摇头：“看看！这就开始了！”
不停的敲门声烦死我了。
我打开门，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就挤到我旁边：“钰哥，听说贫困生名单在你这儿能说上话？”
我还没开口，后排的胖子先炸了：“啥意思？我们宿舍还缺那三瓜俩枣？”
那男生推推眼镜，声音不大却刺耳：“谁不知道王班长跟你们一个宿舍……要是你们自己想占名额，我们外人哪争得过？”
胖子猛地站起来，椅子划出刺耳声响：“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拉住要冲上去的胖子，对眼镜男抬了抬下巴：“申请表找青子领，他们现在都不在宿舍，你跟我们较什么劲？”
那男生梗着脖子：“谁不知道你们宿舍...”
“名额肯定早内定了！装什么清高！”
胖子气得脸都红了，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你狗日的，胡说八道什么！”
我死死拽住他胳膊，盯着那男生冷声道：“我们宿舍没谁缺这点钱，不会占用什么名额的。”
“你要是真的家里啥什么亲人死了，你应该赶紧去找辅导员，而不是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