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人的声音不大不小,主位上的皇后听见,唇角笑容微顿,看向沈伊人的目光渐深。
周今砚有所察觉,稍微动下身子,挡好沈伊人。
皇后收回目光。
沈伊人感觉到周今砚的靠近,又侧头问:“母妃坐哪儿?指个方向,我们好拜一拜。”
贤妃就在新人旁边,正堂左边的第一个椅子上坐着,将沈伊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担心儿媳妇的言行惹皇后不喜,连忙朝望过来的儿子摇头。
后宫的妃子跟高门大户里的妾一样,生下的儿女不能喊自己母亲,儿女成亲自然也不能拜自己。
于礼不合。
周今砚自是知道这样的道理。
“快说哪呀?”沈伊人抬手抓在周今砚的手臂上,硬邦邦的,和他病弱的模样不太相符。
小八说的是真的,他手臂上的力量确实能用石块击碎盛着热水的木桶。
沈伊人又捏了捏。
周今砚垂眸看一眼她不安分的爪子。
因着这一捏,周今砚的心也稍加放宽。
“这儿。”他带着沈伊人面向母亲贤妃。
贤妃略有惊慌,第一眼先去看主位上的皇后和皇上。
皇上道:“端王妃有这份心,甚好。”
“皇上所言甚是。”皇后微笑着看向主令。
主令得命后,高呼:“端王、端王妃,敬拜贤妃娘娘!”
红盖头下,沈伊人笑着行礼。
周今砚弯腰拜下时,唇角也微微上扬。
胳膊抬起,露出腰带上的柿蒂纹。
贤妃的瞳孔微微睁大,本就因儿子儿媳朝自己行拜礼而激动红润的眼眶,更是在这瞬间掉下眼泪。
“好好,起来。”贤妃的声音哽咽。
“礼成!送入洞房!”
沈伊人由王府的婢女搀扶着来到周今砚的寝殿。
无疾殿。
殿中大红喜烛燃着。
沈伊人闻到一股香味,又闻了闻,问:“什么香味?”
“回端王妃,您闻到的是应该是椒墙的香味,王妃和王爷成婚的日子急,椒墙前几日才涂抹完,味道才会如此浓重。”
“什么椒?”
“花椒。”婢女扶她坐在床边,行礼道,“奴婢告退。”
寝殿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沈伊人嫌坐在床沿的位置太窄,抬起屁股往后挪挪。
咔嚓,有什么东西碎了。
沈伊人伸手去摸,本想掀开盖头看,但教她规矩的婆婆几次三番提醒,盖头只能由周今砚揭,不然不吉利。
她想在人族办事期间都能顺顺利利的,最终没揭,低头看。
是染红的核桃。
沈伊人捡着核桃肉塞嘴里,又从被子里摸出红枣,绕红的白果,桂圆……
好多啊!
全都剥了吃。
可惜小八夏枯灯笼他们不能进来,不然大家一起吃。
沈伊人嚼啊嚼,嚼个不停。
周今砚推开门进来,就看到满地的碎壳。
一个核桃滚到他脚边。
婚床上坐着的沈伊人弯着腰一路跟着跑到他面前。
“咦,周今砚?”沈伊人蹲着抬头。
从周今砚的视角看下去,像朵红蘑菇。
他伸手去拉沈伊人,无奈吐出一个音节:“嗯。”
沈伊人咻一下站直,凤冠杵到周今砚的下巴。
周今砚:“……”
稍微往后退小半步。
“周今砚你快点掀盖头,挡我吃东西了。”
周今砚抬手掀开。
额头桃花钿,细细柳叶眉,胭脂桃花色,唇如朱砂红。
灵动的眸子乌溜圆,唇瓣还在动着,嘴里嚼着东西呢,活像只偷食的小动物。
“周今砚,你的房子里为什么要(嚼嚼嚼)涂花椒啊?”
“还有(嚼嚼嚼),床上藏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嚼嚼嚼)就是没有水,(嚼嚼嚼)桌子上的是酒。”
语气有点可惜。
周今砚走到桌子边,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解释:“你我虽是利益结合,却是真的成亲,女子此生就一次,本王不会让你有遗憾。”
“椒房之宠,是你身为正妻该得。”
可惜,沈伊人不懂,只是“哦”一声。
她靠近,发现周今砚穿的婚服和自己的不一样,想起贤妃做的是男女两件,就问:“你怎么不穿母妃做的衣裳?”
周今砚正要把合卺酒给她。
忽地,手又收回。
“这酒你先不要喝,等本王片刻。”
“哦。”沈伊人不解,看着他出去,又等他回来。
回来时身上穿着满是柿蒂纹花样的婚服。
沈伊人冲上去,环顾一圈。
“好合身,母妃的手艺真好。”
她既要看,周今砚也展开手,随她看。
沈伊人也展开袖子,手臂上的半边柿蒂纹竟然和周今砚手臂上的半边柿蒂纹完全吻合。
“哇!”沈伊人惊讶道,“周今砚你看!合起来是一个圆,母妃好聪明呀!”
周今砚望去。
两个纹样果然相连相合。
其实在看见沈伊人穿的婚服上有柿蒂纹时,他就在想是巧合,还是母妃还做了另一件,送给了沈伊人。
现在看来是了。
八年,母妃绣了两件婚服。
一件在他,一件在沈伊人。
“母妃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母妃呀,不是很喜欢皇后娘娘。”
“为什么?”
“因为母妃好啊,哪哪都好。”
周今砚笑了下,“我是问,为何不喜皇后?”
“说不上来,她很奇怪。”沈伊人看向周今砚,眼珠子一转,“不过人都很奇怪。”
周今砚点一下头,告诉她:“以后在府里,任何关于皇后和母妃的话都不能说。”
“嗯?”沈伊人不明白。
“你只需记住就行。”周今砚说,“过完今年新婚,明年回封地,你想如何都可以,但在这个王府,不行。”
好复杂的人啊!
沈伊人决定先不想,她有点累。
“这是交杯酒。”周今砚又一次把酒递过去。
沈伊人接过,一口喝下去。
周今砚张开的唇又闭上,自己也喝下去,再看向沈伊人,她的脸瞬间红了,身子微微晃着。
“?”醉了?
“周今砚,地有点晃,发生什么事了?”沈伊人伸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周今砚从未见过这么不甚酒力的人。
“是你醉了。”
也没见过上头这么快的人。
“啊?”沈伊人红着脸颊,眨眼睛都变得迟钝。
“人真有趣,好好的粮食不吃,非要做成酒,把自己喝得晕乎乎的~”
“但为什么拿酒去泡人参?!”
她猛地想起来,泡酒的人参,大补药。
现在自己就是个大补药。
沈伊人有点慌了,“你你你,你今晚别吃我!我我,我……”
她开始解衣带。
瞧着像迫不及待要洞房。
周今砚心道:到底谁不要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