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切开墨绿色的海水,犁出一道翻滚的白浪。甲板上,“算盘导航仪”的齿轮在白若雪紧张的调试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指针在星图与算珠刻度间摇摆不定。自那日双重幻象引发的寒毒风暴与方向迷思后,船舱内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
秦雨柔被安置在底舱最避风、最干燥的角落。暖玉髓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勉强维持着眉间那枚淡蓝色冰晶不再扩散。她依旧沉睡,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冰晶气息。凌风每日耗费大量九阳真罡为她梳理经脉,压制那蛰伏的、却随时可能反噬的寒毒本源,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
夜无月则守在靠近舷窗的位置,七彩的眼眸时而望向东方那片被标注为“寒渊海眼”的混沌海域,时而又忍不住转向西南——那是黑白晶石幻象指引的波斯方向。心口的印记在靠近寒渊区域时会微微灼热,带来一种被冰针扎刺般的排斥感;而当她遥望西南时,印记深处又会传来一种悠远、带着淡淡悲伤的呼唤,与母亲残影的嘱托重叠。两种力量在她体内拉扯,让她心神不宁,七彩的眸光比往日少了几分神采,多了几分迷茫的游离。她偶尔看向凌风专注为秦雨柔疗伤的背影,那丝酸涩被更深的责任与抉择压力取代,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嘎…胖爷想吃肉…”胖墩有气无力地趴在凌风脚边,爪子捂着明显瘪下去一些的小肚子。自从寒毒爆发事件后,凌风严格控制了它的饮食——尤其是它从温紫嫣物资里顺来的那些珍馐火腿、熏鱼。理由很充分:青铜鳞片封印在它身上,任何可能刺激魔种感应的“高能量”食物都得限制。这对于吃货貔貅来说,无异于酷刑。“凌扒皮…白扒皮…你们合伙欺负胖爷…等秦姑娘醒了,胖爷要告状…”它碎碎念着,小眼睛幽怨地盯着凌风腰间挂着的、属于它的“零食储物袋”。
白若雪没好气地踹了它屁股一脚:“闭嘴!没让你啃船板就不错了!再啰嗦,晚上那锅‘清汤寡水养生粥’也没你的份!” 她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着“算盘导航仪”,试图将苏婉清仙踪图中那些模糊的韵律信息融入定位算法,额角渗着汗珠,“这鬼地方磁场乱得像胖墩的裤裆!导航仪快抽风了!胖墩,过来!对着这个接收水晶哈口仙气!说不定能增强信号!”
“嘎?仙气没有,屁要不要?”胖墩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凑过去,对着那块打磨光滑的深海沉银水晶,“呼——”地吹了一大口带着火腿余味的浊气。
水晶毫无反应。
“废物!”白若雪嫌弃地推开它毛茸茸的脑袋。
就在这略显压抑又带着点日常互怼的航行中,前方海平线上,一片苍翠的岛屿轮廓渐渐清晰。琉球群岛,到了。
然而,预想中补充淡水食物的平静港湾并未出现。甫一接近主岛那简陋的港口,一股肃杀紧张的气氛便扑面而来。港口入口被数十条简陋的独木舟和插满削尖竹矛的竹筏封锁,岸上人影幢幢,大多是皮肤黝黑、腰围草裙、手持简陋长矛鱼叉的土着,眼神凶狠警惕。更令人心头发沉的是,在土着队伍的后方,赫然混杂着几十个身着东瀛具足、腰挎倭刀、眼神阴鸷的倭寇!他们如同毒蛇般隐在土着身后,操纵着局势。
“破浪号”刚驶入港口水道,几支带着凄厉哨音的骨箭就“哆哆哆”地钉在了船头前方的海水中!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涂着油彩的土着头领(疑似长老)站在最前方的竹筏上,用生硬的中原官话夹杂着土语咆哮:“停船!外…外人!留下…货物!银子!女人!不然…死!” 他身后的土着们挥舞着武器,发出威胁的吼叫。那些倭寇则抱着胳膊,嘴角挂着残忍而玩味的冷笑,显然乐见其成。
语言不通,凶神恶煞,还有倭寇虎视眈眈!冲突一触即发!
“麻烦了。”凌风眼神一冷,手已按上腰间剑柄。硬闯不难,但势必造成伤亡,且会彻底得罪本地土人,后续补给休想指望。讲理?看对方这架势,根本行不通。
夜无月七彩的眸子锐利起来,霞光在指尖隐现,随时准备出手。
“嘎!抢胖爷的粮食?我跟你们拼了!”胖墩炸毛了,小肚子虽然瘪了,但气势不能输!它人立而起,对着岸上呲牙咧嘴,只是那油乎乎的裤裆补丁和瘪瘪的肚子让这威胁显得有些滑稽。
白若雪眉头紧锁,目光飞快地在凶悍的土着、阴笑的倭寇、自己船上储备的物资(尤其是那几大坛宝贝般的螺蛳粉)之间扫视。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绝(e)妙(xin)的主意蹦了出来!
“都别动!看我的!” 白若雪猛地一跺脚,转身就往厨房冲,边跑边喊,“凌风!稳住他们!拖延时间!胖墩!死过来!生火!最大火!”
凌风和夜无月都是一愣。白若雪要干嘛?
岸上的土着和倭寇也被白若雪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懵。那土着头领疑惑地看着那个跑掉的女人,又看看船头按剑而立的凌风,再次挥舞长矛咆哮:“女人!回来!不然…射箭!”
凌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动手的冲动,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我们只是途经此地,补充些淡水食物!愿以银钱公平交易!何必动武?” 他试图用最清晰缓慢的中原官话沟通,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在阳光下晃了晃。
银子闪亮的光芒让一部分土着的凶悍眼神动摇了一下,贪婪地咽了咽口水。但后面的倭寇立刻用土语厉声呵斥了几句,土着头领脸上的贪婪瞬间被凶狠取代:“交…交出所有!船!货物!女人!银子…都要!不然…杀!” 倭寇们更是向前逼近了几步,手按上了刀柄。
谈判,陷入僵局。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一股难以形容的、霸道绝伦的、混合着极致酸臭、发酵辛辣与奇异花香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破浪号”的厨房烟囱里喷薄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港口!
“呜哇——!”
“呕…咳咳咳!”
“纳尼?!こ、これは何だ?!” (这是什么?!)
首当其冲的是港口封锁线上的土着和倭寇!那土着头领正张着嘴准备再次咆哮,猝不及防被这霸道气味灌了个满嘴满鼻!他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脸上油彩都扭曲了,仿佛被人迎面砸了一记臭鸡蛋混合辣椒水的闷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干呕!眼泪鼻涕瞬间狂飙!
他身后的土着们更是不堪,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子,瞬间东倒西歪一片!呕吐声、咳嗽声、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有人丢掉了武器,捂着肚子跪在竹筏上狂呕;有人被熏得涕泪横流,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甚至一头栽进了海里!
那些原本抱着胳膊冷笑、自诩忍耐力超强的倭寇,此刻也彻底破了功!他们脸上的残忍冷笑僵住,随即被极致的惊恐和生理性的厌恶取代!胃里翻江倒海,隔夜饭都顶到了嗓子眼!一个个弯腰捂嘴,脸色发青发紫,拼命想把那恐怖的味道从肺里咳出来,连刀都拿不稳了!哪还有半分刚才的阴鸷和嚣张?
整个港口封锁线,瞬间被这“生化武器”瓦解!战斗力清零!
“成了!嘎嘎嘎!” 胖墩在厨房门口探出脑袋,小爪子得意地挥舞着一把大蒲扇——刚才就是它负责鼓风助燃,把白若雪那锅加了双倍“花香”料包的螺蛳粉“精华”扇出去的!它虽然也被熏得小眼睛流泪,但更多的是大仇得报的畅快!“让你们抢胖爷的粮!让你们堵门!尝尝胖爷的‘仙气’吧!嘎!”
船舱里,昏迷的秦雨柔似乎也嗅到了这股霸道绝伦的气味,长长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眉心冰晶纹路边缘,一丝几乎不可察的涟漪悄然荡开。
夜无月捂着鼻子,七彩的眼眸里满是惊愕和…一丝敬佩?她看着岸上人仰马翻的壮观景象,再看看厨房门口叉腰狂笑的白若雪和扇风的胖墩,第一次对“螺蛳粉”这种食物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敬畏感。
凌风也愣住了,按剑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岸上如同被无形大手蹂躏过的惨状,再闻着空气中那足以载入史册的“芳香”,嘴角忍不住剧烈抽搐了几下。这…这也行?!
“就是现在!”白若雪从厨房冲出来,脸上戴着个临时用布条和木炭做的简陋“防毒面具”(效果存疑),手里还拎着半桶滚烫的、散发着“余威”的螺蛳粉汤底。她对着岸上那个吐得快虚脱、眼神涣散的土着头领,用尽力气吼道:“喂!那个涂花脸的!还打不打?不打就谈生意!我们有银子!有好吃的!比你们那臭鱼烂虾强一百倍!”
她说着,示意凌风把刚才那把碎银子又晃了晃,同时用一根长竹竿,颤巍巍地挑着一小块…嗯…被汤底浸润的、散发着奇异“光泽”的炸腐竹,努力伸向岸边的方向。
银子!食物!
还是没闻过的、虽然可怕但似乎…很厉害的食物?(土着们吐得昏天暗地,嗅觉暂时失灵,但视觉冲击还在)
那被熏得七荤八素、胆汁都快吐出来的土着头领,涣散的眼神在看到银光和那块“不明物体”时,艰难地聚焦了一瞬。生存的本能和被螺蛳粉彻底摧毁的抵抗意志占了上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虚弱地挥了挥手,示意那些还在呕吐或挣扎的族人让开水道。
“嘎!外交胜利!”胖墩扔掉蒲扇,得意地挺起小肚子。
凌风看着缓缓让开的通道,又看了看白若雪手里那桶“战略级武器”,再瞥了一眼岸上如同战后废墟般的景象,深吸一口气(然后被呛得咳嗽),果断挥手:
“进港!”
“破浪号”在诡异的气味和岸上此起彼伏的干呕声中,缓缓驶入琉球港口。一场迫在眉睫的流血冲突,竟以如此荒诞而“有味道”的方式化解。白若雪的“螺蛳粉外交”,初战告捷!
然而,就在船只靠稳,凌风准备下船与那虚弱的土着头领交涉时,那个吐得快脱形的长老,却用蚊蚋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带着恐惧地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瞬间凝重的话:
“银子…食物…好…幽灵船…不要去…寒光…吃人…倭寇…也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