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的时候,金财财感觉有些不太适应。
窗外的树影摇曳,目光所及,是一间原木颜色的屋子,昏暗、简陋、并且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她的身体代替了许愿者的本体,成为了一个瘦弱的姑娘。
而对方的记忆也涌入脑海,引来金财财的深深叹息。
她是一个被亲生母亲寄养在农家的女孩,今年十五岁了。
在这个开化又蒙昧的时代,人们没有良好的避孕措施,教旨又不允许堕胎,将生下来却无法照料的孩子,扔到乡下寄养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夏洛特·盖勒的身份又不一样,她是一个交际花的女儿。
确切地说,她的母亲曾经是交际花,如今在巴黎开了一家女性时装店,不过显然不怎么挣钱,又或者不方便抚养她,所以便一直将她寄养在乡下。
十五年过去了,夏洛特完全是一个乡下姑娘,她常年穿着脏兮兮的围裙,只有在母亲的钱财到账的时候才能吃一顿饱饭。
寄养家庭的男主人叫马丁·盖勒,家里经营着一个小农场,每天一睁眼都有数不清的活计要做,夏洛特刚会走的时候就已经跌跌撞撞帮着照顾更小的孩子了。
万幸这家人的品性还算可以,家里的其他孩子也是一样要承担家务和农活的,只是会有来自母亲的特殊加餐罢了。
夏洛特是没有的。
可能是营养不良,她的皮肤苍白,瘦弱单薄;也可能是天生,一头金发在这样的境地下,还那么灿烂富有光泽。如果不看衣着,完全不像是乡下的孩子。
可是夏洛特却迫不及待地想要联系上母亲,决心无论怎么哀求,也要请求她将自己带到巴黎去。
她长大了,可以做女工,也可以做女仆,总比在乡下,成为兰多·盖勒的玩物要强。
兰多是这家的大儿子,今年已经十八岁,长得人高马大,十分有力气。
他知道夏洛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于是在她逐渐长开之后,就将带着欲念的目光转向了小姑娘。
马丁作为大家长,对此乐见其成,姑娘是他看着长大的,勤快能干,身为那个女人的血脉,也没有继承和沾染上什么坏的习性,成为儿子的妻子没什么不好。
鲁丽表示反对。作为家里的女主人,并不喜欢夏洛特。
在她看来,这个女孩子天生就带着下流肮脏的血脉,根本不配成为兰多的妻子。
不过才十五岁,就已经开始勾引儿子了,也只有交际花的女儿,才能有这样不安于室的本质。
于是她下令要女儿们尽量盯着夏洛特,尽量不留给两人相处的机会。
夏洛特有口难言,尽量装作听话的样子,躲着兰多。
她并不想嫁给这个一脸红肿痤疮的男孩子,况且他的举止和马丁没有什么两样,不光粗鲁,而且从来不会尊重家里的姐妹。
想到这样的人会成为自己的丈夫,那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鲁丽可是生育了十二个孩子!但成功活下来的只有六个。
这样可怕的夭折率,她根本连结婚都不想好吗!
可是兰多不会愿意放过她,昨天的这个时候,她去谷仓拿东西喂鸡,他差一点点就得手了。
现在已经是初春的天气,树枝绽出了嫩叶,但是天气仍旧有些寒冷,策划着要逃跑的夏洛特等到了母亲。
而她两年没有谋面的母亲迅速答应了带着女儿去巴黎的请求,她描摹着夏洛特的脸庞,像是看着无与伦比的宝物。
“宝贝儿,我从未想到你出落的这样美丽,这是神明给予我的眷顾,也是救赎。”
母亲的眼中的狂热叫夏洛特十分不适应,而当她回去旅社之后,兰多过来纠缠了很久,夏洛特宁愿站在外面都不想进屋子。她在冷风中站了很久,夜里心神松懈,病了起来,换了金财财过来。
“做母亲的貌似没打什么好主意,看女儿的眼神儿好像在看金山,怕不是要给她称斤论两卖了呀。”
金财财玩味地想着。
家里的姐妹爱丽尔和卡尔拉本来在她面前很有优越感,自从看到穿着时髦有派头,带着外面世界特有的矜贵腔调的普律当丝,恨不得要被带走的人是自己了。
那可是巴黎!不是什么乡下庄园,名流、舞会、夺目的首饰和漂亮裙子……这是她们对美好之地的最奢侈的想象。
瞧瞧她们家的这位远亲吧,光是手指上的一个戒指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而现在那枚戒指正在她们妈妈的手里,看也不肯给她们看一眼的。
早起仍然要去打水,金财财来到河边,兰多尾随了过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要是这小娘们去了巴黎,他岂不是白白惦记了这么久?
兰多决定彻底玷污这个女孩,就算她要走,成了他的人,便只能跟他结婚了,或许她仍旧要走,但是那样他也不吃亏。
金财财感觉到了背后粘腻的目光,她佯作弯腰,在人影扑过来的时候迅速闪到一边,那人冲势太急,一下子扑到了河里。
“兰多·盖勒,你真是个无耻之徒!”
一个男人怒吼着冲上来,将要爬上岸的人又踹到了河里。
尽管河水不深,但兰多大惊之下昏头昏脑,怎么也摸不到岸,在水里泡了半天才爬上来。
岸上的人气坏了,他正是马丁·盖勒,兰多的父亲。
这位农场主自诩是个有教养的天主信徒,在他的教导下,儿女虽然没有太过出众,但也都是勤快诚实的好孩子,哪里想到兰多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
兰多本人倒没有受伤,只是在水里待得久了点,回来之后便抱着被子发抖。
金财财顺便好心地将窗户打开了,好叫这人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顺便在水里放了些降低免疫力的小礼物。
不用客气。夏洛特胆战心惊这么多天,就为了躲避骚扰,总要讨回一点利息吧?
鲁丽知道了这件事,对她更加不满了。做事情的时候摔摔打打,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这件事确实是自家儿子理亏,而且女孩子的母亲正好过来了,这下子还怎么提钱财的事?
生活不易,她连买花边的钱都没有,辛苦养了她这些年,难道不该要一点感谢费吗?
普律当丝似乎没有早起的习惯,又或者是连日的旅途叫她有些疲惫,太阳升的老高了才从旅社过来。
金财财当然要告状,“哭红”了一双眼睛,看上去可怜极了。
普律当丝嘴皮子很是利索,将马丁说的羞愤欲死,连一分一毫感谢费都没有留,就把她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