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打她了,这阵子家里发生的事情有点多,秀秀学习一向不差,在家再努力学学,追上来就好了。”
大姨张爱芬劝说。
今天也是寸,她来妹妹家看望两个小外甥,谁知道就碰见这事,不劝也不像样子。
总不能任由妹夫把闺女打坏吧?
见到二丫头进屋,她乍一看根本没有认出来,这孩子上了学之后,整个人换了个模样一般,大方自在多了。
“二妞,你们学校考试没有?”张爱芳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来了一句。
大闺女挨打,她就根本没帮腔。
现在见到二女儿,倒是想起来问一句。
“考了。”金财财从兜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
张爱芳皱着眉,“你怎么把试卷折了?”
金财财没吭声,到院子里洗衣服去了。
她展开那张纸一看,才发现不是试卷,而是张奖状,上面写的是“学区竞赛一等奖”。
见她呆在那里,金保国走过去拿过那张纸,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家闺女的名字,他快走几步到门外,“二妞,这是你的奖状?”
金财财点头,“对,前两天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了。”
名次出来,给方校长乐坏了,不但奖励了她一只钢笔和五个练习本,还在学校开大会的时候狠狠表扬了取得名次的学生。
如今得奖状可是特别光荣的事情,金保国高高兴兴地说,“孩他妈,快糊些糨子来,我把奖状贴咱家墙上!”
张爱芳应了声,脚步迟钝地去灶屋了,留下张爱芬和金秀秀,一个劝不下去,一个哭不下去了。
金保国的声音不小,坐在院子里的人都听了个影儿,有人问他,“我听着是妞妞得奖状了?”
“对!”金保国简直有点意气风发,“她代表学校去参加学区竞赛,得了个第一名!”
“哎呦喂,这可是大好事啊!妞妞这孩子多谦虚呢,回来一声也不吭,这可是值得恭喜的事儿,你们家中午还不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大家都恭喜他,金保国乐得牙不见眼,“应该的应该的。”
中午正好大姨子来做客,当然要准备体面些的饭菜,顺便也是为妞妞庆贺了。
回头看见大闺女那要哭不哭的鬼样子,金保国嫌弃地挪开了目光。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张爱芬说什么都尴尬,索性上灶屋帮忙去了,金财财把衣服搭起来,就回西屋看书去了。
金保国看了就更满意了,胜不骄败不馁,这放到古代,也得是个有出息的,可惜是个女娃,注定要便宜别人家。
但这也罢了,有出息的女娃,也能带携家里头的,便是弟弟们太小,暂时指望不上,难道他金保国还指望不上吗?
等这丫头考了大学……哎哟,都不敢想将来家里能出个干部呢!
他自己想的满面红光,金秀秀却要气疯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她金妞妞可以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而她一个测验都不及格?
要不是家里被她搞得乌烟瘴气,自己会在学习上分心吗?
要知道她往常的学习成绩可是很好的,根本都没有考过这么低的分数。
她不由想起在乡下的时候,奶奶跟别人聊天,说起有的孩子就是克亲,不光爹妈爷奶,连兄弟姊妹都逃不过,被克的家破人亡。
接着奶奶还说,老二(她爹金保国)家的二妞出生,她妈难产,家里花了一大笔钱,送到洋人的医院,才救回一条命,结果却是个女娃。
明明她找神汉算过命,说这一胎是个文曲下凡的男娃,结偏偏多了个抢投胎的女娃,还把兄弟也妨没了。
二妞出生后,村子里就被抢了,自家房子又塌了半处,后面跑到山里躲兵灾,修好的房子又被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这孩子就是前世的讨债鬼,来家里要债来的。
难道金妞妞果然是个扫把星?
金秀秀恨不得这个妹妹从来没有出现过!
金财财隔着窗户都能看见她扭曲的脸,金保国怎么可能看不见?
他的后背凉凉的,觉得大闺女怕不是失心疯,怎么一副刻毒嘴脸?
还是叫她上学吧,否则她一个不顺心,把家里点了可怎么着?
两个小子也幸亏送玻璃厂的托儿所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被这个姐姐虐待。
一起吃饭的时候,张爱芬看着金财财一直以来用的小碗,眼皮子直跳,“二妞的碗怎么这么小?”
她不说还没人发觉,大家都习惯了,这一看就看出不对。
金财财面无表情,张爱芳强笑着,“吃完了可以再盛嘛。”
金保国上班走得早,只有晚饭和家里人一起吃,他拧眉回忆,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二妞有添过饭。
“啪!”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力气之大,碗筷都跳了跳。
“给她换个碗!”
“爸,先不用了,一下子吃多了不好。”
金财财抹抹嘴,“我们老师说了,我的胃饿的太小了,得循序渐进地增加食量,要不然身体会出问题的。
我们班主任说,叫我放心,如果害怕以后食量大了吃不饱,可以跟校长申请补助。”
金保国感觉最近自己一直在丢脸,从没停下来过。
他吸了口气,重重地说,“不用申请补助,咱们家养活得起你。”
吃完饭,屋里谁也不敢说话,张爱芬见机告辞了,张爱芳去送她。
“等会儿你跟我去一趟申大夫那里,看看你的身体。”
怪不得二妞几次被医院诊出营养不良,怪不得张爱芳总说孩子吃不了那么多,剩下了浪费,把病号饭都给了他。
原来二妞不是吃不了,而是硬生生被她克扣的!
金保国越想越坐不住,连忙带着金财财去了“仁心堂”。
仁心堂的申大夫家里两代从医,到他这里在家里开了个药堂,给人诊脉看病。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腕间,若有所思地看着金保国,“您这女孩儿,身体可够差的。”
营养不良还罢了,情志、血脉、筋骨,都一塌糊涂。
“你这孩子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口不平气。”金财财讥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