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彻这段时间很少来大院,头一次来竟然是给袁长宁送鱼来的,一点儿也没有回家看看的意思,周勤毅气坏了。
难道这个不孝子还能真的不认老子不成?
虽然他很少听见人们的议论,但是老战友里不少都是钓鱼爱好者,有了一条足有三四十斤的鱼,谁不会提两句?
他在家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生气,干脆找上袁家,这家伙不能光看着吧,鱼吃了,儿子总得给他劝回来吧。
父子两个总不能处成仇家。
没想到他过去的时候,袁家的勤务员面色就有些不对,等一进门,他见到儿子正跟一个小姑娘坐在一起,两人的样子,是在见家长呢。
周勤毅当时就气坏了,手指着周寒彻哆嗦着不成样子。
金财财不喜欢被人指着,当即拉着男朋友换了个座位。
比起这个抖得跟隔壁吴老二一样的凶恶老头儿,还是袁长宁这种参谋长出身的文化人儿瞧着和气。
她胆子小,可不敢招惹这样凶的老人家。
周寒彻拍拍女朋友单薄的背,老头子暴怒起来谁都头疼,可千万别把她吓到了。
金财财才不怕呢,而是认真打量着眼前透露着色厉内荏味道的老人。
“老袁,这是怎么回事!你自己三个儿子,难道还要抢我的?”
袁长宁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浓眉一拧,“老周,你要是老糊涂了,就干脆退休吧!”
就这个遇事拎不清的性子,怪不得寒彻不爱在家待着。
看着胡搅蛮缠的样子,跟村头撒泼的老大娘有什么区别?
“遇见这种事,你更应该自我反省,小彻这是被你伤透了心,才不愿意回家见你这张后爹脸!”
“老子是后爹?”周勤毅更生气了,“老子嘴里说不出好话这是真的,可是这些年可短缺了他什么?钱票没短了他的,衣服吃食也都准备着,他去当兵的时候也时不时打电话问着,老子怎么就后爹了?”
周寒彻倏地站起身,“这些年我没有收过你的钱票,更没有接受过你的东西,你打的电话也不是直接打给我的,我在部队没有得到你一丝一毫的照顾,若不是有袁叔,我的功劳都有可能被别人顶替!”
“什么?”周勤毅满腔的怒火被浇了个凉透。
他不是爱解释爱絮叨的性子,私底下做了这些事也没有跟周寒彻沟通过,原以为做了这些事父子关系可以缓和,哪知儿子根本没有得到丝毫的照顾,甚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甚至还可能遭受了欺负,这怎么可能?
“老周啊,你不是后爹,却糊涂的胜似后爹!”袁长宁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好在他今日受刺激,把事情说了出来,不然父子俩还都被蒙在鼓里。
周勤毅仔细想想,这件事不是托勤务员办的,就是交代给刘慧慈,难道是……
他咬着牙,“这件事我肯定要查清楚!”
他的一世英名!若真的是那女人从中作梗,他绝不会饶过!
他看向跟儿子站在一起的小姑娘,她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一心抓着儿子的手,担忧地抬眼看着他。
摸了摸兜,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只有刘惠慈给她母亲要的一张电视机票,他拿出来放到桌上,对着儿子说,“这个就当我的见面礼吧。”
周寒彻摇头,“您收回去吧,我们用不着。”
他的姑娘想要,他会想办法买回来的。
袁长宁打圆场,“长辈给的,就别推辞了,到时候你们结婚,有个电视机,可比收音机要体面。”
周勤毅不能再留了,如果儿子再推辞,他的心里会非常不好受的。
他转身大步就离开了,袁长宁说的没错,他真的是老糊涂了。
或许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错了。
他越走越快,心中燃烧起了熊熊的怒火,原本以为是儿子顽劣,反正他一直都在他面前是桀骜不驯的样子,不论什么样叛逆的举动都是正常。
却想不到是有人专门让他看到这样的情况的。
而他也真的是蠢得不可救药,要等待十几年后才能发现这件事。
他的,他们的儿子,怎么会是那样的性格呢?
这一切的错误都是自他开始的,也确实没有什么辩驳的余地。
都是他眼瞎啊,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眼瞎了。
周勤毅走后,袁家的气氛就非常低落了,金财财能感觉得到,周寒彻的起伏不定的心情。
“这老周,好好的喜事叫他搅和了。”袁长宁这样想着,却不好在小辈面前表现出来。
按说晚辈的对象上门是件特别高兴的事,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恐怕周家还有一顿好闹。
他就对着金财财道,“这张票是老周给你们的,给了就拿着,这么多年他的钱都攒着,腰粗着呢。”
周寒彻摇头,金财财也说,“他总在部队,我工作也忙,业余时间还要学习外语,暂时也用不着这个,家里有收音机就挺好的。”
袁家一水儿的光棍汉,家里做饭的是个退伍的老炊事员,做菜风格就是浓油赤酱。
金财财拉着周寒彻去帮忙,周寒彻被他拉着剥蒜洗菜,听着她声音清脆的和厨房里的包叔讨论辣白菜的优劣,堵着胸口的一股气慢慢消散,化为热辣鲜香的饭菜味道。
“好啦好啦,已经做了一个菜了,快洗手去歇着吧,一会儿就开饭了。”
周寒彻拉着金财财去了原本自己的房间,这里就是他的家,从十二岁以后,他大部分时间就住在这里了。
关上门,他便将她抱在怀里,闷闷不乐地说,“抱歉,今天……”一个好好的见面的日子,搞砸了。
金财财摸摸他的耳垂,“每一个打不倒我们的,都会使我们更强大,是不是?”
是的,在熬过被打压被欺负的那段时光后,他绽放了自己的光芒,被选到隐秘基地进行秘密训练,并成为特殊反应部队的一员。
他的手下,每一个放出去都是兵王,而他,比这些人都更优秀!
每一枚军功章都饱含着他的血汗,对于自己的地位和待遇,他无愧于心。
现在他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军人,指挥若定的同时,也能更清醒的看待自家的那些狗屁倒灶的家务事。
“不用在意那边的事情,我的工作不受他影响,以后你也不用跟那边打交道。”周寒彻道。
若不是要回去拿画册,他还发现不了异常。
即便他是被蒙蔽的又怎么样?十几年了,他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他的觉醒和后悔了。
六岁的时候他不相信他,十二岁的时候还是不信,如今他已经二十五岁,不管对方信不信,他都已经不在意了。
他有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