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鸿雪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的蜂巢,了然地笑笑说:“阿颜这么晚才回来,就是去采断崖旁的灵蜜了吗?”
容颜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人。
段鸿雪,就是当年屠村后和她一起来到凌天宗的同乡。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是一个谦谦君子,从不嫌弃自己没有仙缘,因为自己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而对原主为照顾。
但她可没有错过他段鸿雪眼中一闪而逝的轻蔑和嫌弃。
原主很单纯,并不知道她所谓的好师父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机缘。
顾承名说她没有灵根,但是到底是他亲手从贼匪手中救下的人,不忍心她受苦难,但话里话外暗示前山是修士的地盘,她一个凡人不适合待在那里。
原主是个非常懂得知恩图报的姑娘,不愿意让救命恩人为难,自己从前山搬到了人迹罕至的后山。
顾承名非常满意,却表现得极为不赞同,他说:“后山荒凉,你一介幼童如何待得?此事莫要再提!”
穷人的孩子当家早,小容颜心思成熟,早就听到了宗门里的风言风语,许多人看到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她连灵根都没有,却还死赖在前山不走。
好说歹说才让顾承名同意她前往后山的请求,这个所谓的弟子名头还是他强行按在容颜身上的。
他说:“你是我的弟子,旁人顾忌我,自然也不会欺负你。”
实则是做给知道镇灵珠内情的那些人看的,毕竟还是个小女童,剥夺了人家的修仙法缘,还不给予庇护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小小的容颜却很开心,自从村子被屠了亲眼看见父母死在她眼前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在乎她了。
顾承名的一系列行为让她以为找到了寄托,觉得这个世上还是有人在乎自己的。
哪怕后来因为这个虚名,被一波又一波认为她德不配位的弟子找上门发难,也只是默默忍受从不反驳。
甚至那些见风使舵的采买弟子,看顾承名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想起这位小弟子一次,直接克扣了原本属于她的那些份例。
小容颜虽然没有了灵根,但她非常坚韧,生命力很顽强。
洗衣烧火砍柴做饭,甚至房屋修葺,家具打造,土地翻松,种植灵植……样样精通。
虽然时不时有人来找茬,可最多也就是说说酸话,嘴上打压她,但确实没有人真正对她动手。
小日子过得也算风生水起,如果没有段鸿雪的话。
当年被凌天宗带回来的一共有三个人,除她之外,其他的两个人可谓是全然的极端。
原主八岁来到凌天宗,十年时间里,她只见过崔竺两面。
听其他弟子说,崔竺是凌霄峰云瀚长老的真传大弟子,一手苍澜剑出神入化,唯有掌门手下的霁月师兄可与她一战。
凌天宗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每次来见她时冷着一张脸,轻蔑的眼神像是在看蝼蚁一样。
最近的一次就是前几天的一个傍晚,她似乎刚与人较量完,拖着一身伤站在她的小院里。
原主正蹲在篱笆旁,侍弄着地里的灵植,惊诧地抬头看她。
崔竺眼神冷漠,冷冰冰地看她,冷嗤一声:“我至今都不明白,你这样的废物凭什么能越过我去。”
莫名其妙地丢下一句话就走了,只留下原主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另一个就是面前的段鸿雪,表面光风霁月温润如玉,时刻惦念着小时候的同伴,却总是来她这里打秋风。
段鸿雪资质还算看得过眼,但不如崔竺,他拜的那个师父也是资历较老,但实际上实力算不上多强,再加上他本身的修为不出彩,能得到的资源就更加有限了。
但他长得好,外加嘴甜情商高,装装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在女修里还算得上受欢迎。
原主一贫如洗,但她从小自力更生,在种植一事上很有心得,与丹峰弟子相交不错,也摸出了条自己的门道。
灵植不挑灵根,只要有灵气就能生长,丹峰弟子一门心思扑在种药炼丹上,秉性纯挚,她便恳求对方帮她买些幼植回来自己种,种好了再卖给他们换取灵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很有经验,种出来的灵植比丹峰弟子品相还好,他们都很愿意卖她这个面子。
甚至在他们的帮助下,原主还学会用灵石炼丹,不过都是些初级丹药。
蚊子再小也是肉,段鸿雪没什么背景,仗着言语关怀,没少从她这里拿东西。
不过他从来不自己开口,都是暗戳戳地感叹自己天赋差没背景,谁谁谁都欺负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对谁说,但容颜是他的同乡好友,只能跟她倾吐心中不快。
一句同乡好友,原主掏心掏肺,甚至段鸿雪炼气后期突破筑基的破镜丹都是她暗中攒了好久的灵石买给他的。
系统鄙夷,容颜沉默。
一人一统都默契地暗暗啐了段鸿雪一口:呸,软饭男!
见容颜沉默半天,段鸿雪心头古怪,表面关心道:“阿颜怎么不说话,可是累了?早知如此,我今日就不该来打扰你的。”
容颜忍下打他的冲动。
段鸿雪不知道原主已死,但她摔下山崖,身上到处都是破烂划痕,他却跟瞎了一样,问都不问一句,眼睛就盯在灵蜜上了。
灵蜜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但它产量不多,甜意轻盈,花香淡雅,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尚未辟谷的女修们大多都喜欢。
容颜一猜就知道,估计在段鸿雪看来,这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瞧他那饱含算计的眼神,估计已经在想借花该献给哪位佛了。
容颜摆摆手,双肩低垂,眼神疲惫,浑身上下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的样子。
“别说了,我今天在崖边踩空,差点摔死,还真没功夫招待你。”
所以识相的,快点滚。
段鸿雪一愣,他没想到容颜居然真的顺着他的话这说。
容颜平时独自住在后山,他来找她一次她都会高兴很久,每次离开她也总会热情地给自己塞很多东西让他带走,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地给他下了逐客令。
段鸿雪狐疑地盯着容颜一瘸一拐的背影,这时才注意到她的狼狈,眼中划过一抹嫌弃。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凡人就是没用,摘个灵蜜还能坠崖,他可得赶紧走,免得容颜让他帮忙照顾她,帮她买修复丹什么的。
他自己的灵石都不够呢。
段鸿雪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既是如此,那我便改日再来看你。”
一句话说完,飞快溜了,像是生怕容颜叫他。
容颜冷冷地看着他恍若被狗撵了的背影,嗤了一声。
这里原本是一处荒院,被原主修葺加固过后倒显得格外清新雅致。
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屋子用篱笆围起来,前院有一棵巨大的桃树,风一吹,惊起桃花如雨,落英缤纷。
好看极了。
院子外以东都是原主开垦好用来种植的土地,一小半种的是菜,剩下的全种着灵植。
放眼望去,绿洋如海。
屋子不大,一共就三间房,大堂,闺房还有厨房。
容颜大致看了看,房间算不上大,但干净整洁,该有的都有。
不禁感叹,小姑娘是真的在很努力地生活啊。
她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看攻略目标的资料。
“颜颜,这个位面的攻略目标是魔域尊主,祁渊。”
系统将自己的意识体变得大了点,坐在她怀里跟她一起看。
容颜瞥他一眼,算这小子识相,没有幻化出重量。
两年前,魔域还在上任魔尊的统治之下,祁渊横空出世,他杀了当时的魔尊之后,自己登上了最高位。
新皇登基,整个魔域人心涣散,几大魔君野心勃勃虎视眈眈。
魔域暴乱频发,陷入动荡。
祁渊出手,六君十二使,全被他灭了个干净,有了前车之鉴,新上任的几大魔君魔使都非常乖巧。
修仙界倒是有人想浑水摸鱼,趁此机会一举歼灭魔族,但还没来得及安插人进魔域,祁渊就已经平息了动乱。
整个魔域内部风平浪静,对外,依然和修真界斗得水深火热。
但那位魔尊,好似更喜欢坐镇后方,自他上位以来,就没有修士见过他。
容颜有些为难:“这么宅?生出来两年都不出门的吗?”
系统:“你怎么知道他才生出来两年?”
容颜合上他的嘴巴:“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是个宅男。”
系统建议:“要不你去魔域?”
容颜:“我去魔域那跟送人头有什么区别?还没见到祁渊,我自个先死半路上了。”
原主没有修为,入了魔域第一时间见到的肯定不是目标,而是大大小小的魔修,她就差把“送人头”仨字儿写脸上了。
系统随口道:“反正不是你去见他就是他来见你呗,要不你们俩约定一下,折个中,在修仙界和魔域边缘来一场倾城之恋?”
容颜:“要不要我先把你打到医保卡跟你说抱歉?”
系统:“……”
容颜:“(^_^)”
她转念一想,系统说得也没错,不是她去见祁渊就是祁渊来见她。
容颜仔细琢磨了会,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快速传播消息的道具?”
系统翻了翻,“有,扩音喇叭,500积分一个,一次性消耗道具。”
字迹有点小,他眯着电子小眼瞅了半天。
“你可以把你想散播的谣言录进喇叭里,然后它就会开始以你为中心自动传播开来。”
“从这里传到魔域需要多久?”
系统:“一天。”
那确实快,容颜说:“来一个。”
系统笑眯眯的:“好嘞客官,我去进货。”
他说着一溜烟蹿进意识海,扭着屁股就骑着电动车往外跑。
不是,这货电瓶车还没还回去啊,容颜一把拉住他。
“站住!”
系统贼眉鼠眼的:“怎么了颜颜?我忙着去给你买扩音喇叭呢。”
容颜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系统表情有些僵硬:“没有啊……”
“说实话。”
系统哭唧唧:“好吧,其实这个扩音喇叭是我在别的系统那里买的二手的。”
容颜恍然大悟:“然后你转手原价卖给我。”
怪不得这小子还要骑着电瓶车,感情是没法直接从商城里购买啊。
她眼神微眯,系统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她的眼神杀死了,大哭一声:“颜颜我错了,我再也不当黑心中间商了。”
容颜可不吃他这一套:“少来,你就说二手的多少积分吧。”
系统偷偷看了眼她的表情,知道自己理亏,自觉心虚:“三百。”
“多少?三百?”容颜差点控制不住表情,气笑了,“你一下子就想吃两百的回扣?”
系统补充:“也不是完全两百吧……”越说声音越小。
容颜似笑非笑。
看宿主没骂他,系统顿时又支棱起来,自信狡辩:“真的颜颜,真不是两百,那个系统说配送费还有另加二十积分,我才不信呢,我自提只需要花费十积分。”
他说着拍了拍胸脯:“好险就让它多赚了十积分。”
“真聪明。”容颜阴阳怪气,“我要给你颁个奖吗?”
系统谦虚:“不用不用,商人头脑是一个优秀的系统与生俱来的本领。”
容颜一脚将他踹飞,刚好落在电瓶车座位上:“赶紧去拿回来,三百积分,多一分没有。”
系统懵逼,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去自提的路上了,他只得继续悲伤地踩着电瓶车:“又亏了十积分呜呜呜呜(?_?)……”
魔域。
祭衡习以为常地看着面前碎成渣渣的主殿,立马让人收拾残局。
他恭敬抬手:“尊上,请移步东殿。”
祭衡掰着指头算了算,等今天过去,梧殿应该也已重修完毕,尊上就算把东殿毁了,也照样还有个宫殿能歇息。
祭衡很满意,看来手底下那些人很勤奋嘛,非常好。
被他称作尊上的男人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声调懒散,再没说话。
祁渊随意站在废墟旁,一身银色流云暗纹锦袍,腰系玉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尊贵优雅的气息。
他肤色冷白,剑眉锋利,一双眸子狭长,鼻梁高挺,唇畔冷诮,端的是一派贵气风流。
美中不足的是,他眉心总是轻拧蹙起,仿佛有什么烦忧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祁·魔尊本尊·渊确实是这么想的。
想世界毁灭都感觉便宜了它,呸,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