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望着他们离开，又重新回到了二楼。
床上的人依然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容颜叹了口气，拿来医药箱把他的手伤处理好，收拾收拾洗洗睡了。
西泽半夜幽幽地有了些意识，或许是白日里的意外刺激了大脑，他默默抱紧了怀中的人。
可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沁人冷香总是在勾引他，他意识朦胧地靠近，凭借着本能找到了容颜的颈后。
他正准备一口咬下去，可接触到皮肤的时候，浑身像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唇上力道变得轻柔。
顺着她的后颈，试探性地摩挲吮吸，辗转流连。
怀中人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西泽悄然勾起唇角。
唇吻缠绕着她的肌肤逐渐游移，落在真正令他魂牵梦绕甚至想要吞噬的地方时，唇下却是一片平整柔和，滑腻地和其他处别无两样。
没有腺体。
黑暗中，西泽猛地睁开眼。
他愣了好一会，像是不敢相信刚才的惊天发现，是他感觉出了错吗？
应该是吧，那个该死的omega，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连带着他的家族，逐一清算。
西泽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睡得正香的容颜，抿了抿唇。
不管是现在还是三年前，他哪怕再动情的时候，都没有触碰过容颜的腺体。
那个地方的私密程度，联邦人尽皆知。
可今天，就因为那个低劣的omega的劣质信息素，他居然当场发疯，失去理智，跟一头发情的原始野兽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西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感到恶心，愤怒，耻辱，还有对自己无能的厌恶。
是不是以后，随便一个omega只要对着他释放自己那像是掺杂了工业香精的难闻信息素，他就还是会像这次一样呢？
西泽自二次分化以来，第一次接触到omega的信息素，在今天以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omega的信息素威力这么大，对于Alpha的吸引力是那么天然的不可抗拒。
好恶心！恶心得他都要吐了！
可是真相就是这么残酷，疲惫无力和令人作呕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胸腔好像被浸透了脏水的棉花塞满，呼吸都变得困难又恶心。
窒息感一阵阵传来，西泽头脑发晕，一个人在床边枯坐了半宿。
半睡半醒间，容颜察觉到床头有个黑影，吓得她连忙坐了起来。
“啊！”
西泽连忙开灯，“怎么了？”
看清是他，容颜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摸西泽的头。
“怎么样，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感受了下温度，都还好，容颜刚想抽回手，西泽却不放，他握住容颜的手腕，手心牢牢地贴近脸。
看起来就好像容颜把他捧在手心里一样。
“我没事。”
“那是怎么啦，睡不着？”
西泽抬起如夜色般暗沉的眸子，声音低落：“我在想，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事难以满足。”
容颜离他更近了些：“说说看。”
“三年以前，我还是omega的时候，极度渴望成为Alpha，顺理成章地继承斯图尔德然后完成自我掌控。可真正等到了这一天，我开始痛恨Alpha和omega之间无可奈何的配对天性，我痛恨得到力量的同时获得轻易失去理智的风险。”
“可这并不是你的错不是吗？”容颜问。
西泽颓丧地靠在墙上：“我明白，我只是贪心。”
“我很害怕某天在理智控制的范围外，突然有人以低劣蛮横的姿态强行插进我们两人中间。”
西泽垂首，闭上眼睛：“我会受不了的。”
容颜随口道：“这有什么，随身带着抑制剂不就好了？”
西泽想说，随身带着抑制剂治标不治……
等等！
好像这种情况，治标就够了，西泽明显迟疑了。只要随身携带，哪怕一秒钟都足够他及时注射了。
容颜见他一副愣神的模样，在他面前挥了挥。
“回神了。”
西泽如梦方醒。
容颜继续说道：“你在这坐了大半夜就是在想这件事吗？”
西泽感觉听起来有点傻，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嗯。”
“无法掌握主动权的事情那就做好防患未然的准备呗，估计你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才会中了他的招，并且。”容颜想到那个omega所造成的一系列后果，“他的所作所为应该已经违反了公共秩序的标准吧，相关的法律法条如果针对这种意外情况标定界限惩处，或许对从源头杜绝这样的恶性行为比较有帮助。”
西泽冷笑一声，眸子戾气一闪而逝。
“呵，他引起现场那么多Alpha发情动荡，其中好几个职位可都不低，军事法庭和行政庭的传唤票他要接到手软，更何况那些那些个颜面受损的世家，斯图尔德更不是吃素的。”
“这一回，对他们卢家来说，伤筋动骨那都是走了滔天大运，最好的下场就是被瓜分吞并，主家的蠢货，连去黑星的资格都没有，全都得被踢去荒星，遣送过程总有意外，是死是活就要看世家的意思了。”
容颜问：“你没那意思？”
西泽撩起眼皮：“还需要我出手吗？”
容颜暗忖，这件事闹得挺大的，结合先前伯恩说的，房间并没有完全密闭，那天的风向更是信息素扩散的一大功臣，好些大人物当场社死。
其中还有个下届政务部长的热门候选人，真是无妄之灾，当场丧失理智抓住身边的omega狂吻险些强行标记，经此一事形象大打折扣，他和家族估计都要恨死卢家了，白送给竞争对手的天降喜事。
不把人抽筋剥皮嗜血啖肉绝对当的起心地善良四字，但想想也知道，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这么宽容。
容颜啧了声，真是丢了西瓜，芝麻也没保住。
她看了眼脸色依旧阴沉的Alpha，凑上去抱了抱他：“好啦，为这些人反思自己实在不值得，你回来得那么晚我困都困死了，快陪我睡觉吧。”
西泽的手落在她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头发，随手往下移，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你先睡，我有些失眠，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声音轻柔又耐心，和不久前的冷戾阴沉判若两人。
容颜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脑袋靠在他的肩头，西泽的嘴唇是时不时轻碰她的发顶。
他静静看着窗外沉寂的夜色，月过半梢，他的眼神缓慢下移，最后定格在了容颜的脑后。
平坦柔滑的触感在他脑中萦绕不散。
真的是他的错觉吗？
西泽眼神一暗，他和容颜势必要结婚的，很多事情军部一定会调查清楚。
思索再三，西泽还是决定亲眼看一看。
他抬起手，指尖动了动，轻轻拨开容颜的发尾，露出的皮肤莹润有光泽。
西泽只看了一眼就猛地闭上眼。
看起来似乎波澜不惊，可他的呼吸陡然变重，羽睫疯狂颤动，就像那颗惊悸不安的心，在他的胸膛中发狂似的怒吼。
真的没有！怎么会没有？！！
他开始在星脑上疯狂搜索查询，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没有腺体。
西泽并没有发现，掩在怀中人柔顺发丝之下的唇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
他整理了一整晚的星脑资料，总结了多方数据，总结出来两种人会没有腺体。
一种是先天的腺体发育残缺，另一种则是后天的人为干预，西泽重点看了看有关于这一方面的研究，所谓的人为干预就是待婴儿出生后，将腺体活生生的挖出来。
西泽皱眉，在“挖”这个字上看了很久。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一定会在腺体的位置留下痕迹，而不是像容颜一样，干干净净的，宛如从未进化的古蓝星纯种人一般。
西泽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该问谁，问容颜吗？
他低头，怀中人睡得脸颊粉扑扑的，静静地靠在他胸口。
容颜闭眼的时候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俏皮灵动，而是更多了几分恬静乖顺，越发地显得稚气几分。
她呼吸清浅，眉目舒展，一起一伏很有韵律，带得西泽的心也宁静下来，困意逐渐来袭。
就这样吧。
反正他也还没有向上面申请，该有的调查一时半会也下不来，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他动作轻柔地将容颜放平，替她理好长发，看着她睡出了印子的侧脸，笑了一声。
有什么所谓呢？只要她是容颜就好了。
西泽缓缓低头，微凉的唇瓣落在她的额头。
窗外的风沙沙吹过，卷走了人们朦胧的神智，带着他们一起堕入黑夜。
“晚安。”
……
“来了。”
如昨天一样的流程，老板今天却显得格外热情。
容颜笑了笑：“上午好，吉索。”
吉索：“你要的材料到货了，看看吧。”
容颜看了看，给西泽发了条消息：【你常用的机甲是什么类型？】
半天没回复，容颜也没等下去，开始着手画部件设计图。
西泽根本没有心思回，他的全部视线都被眼前这份调查所吸引。
“容颜小姐三年前出现在AN-2057星的103区，此后于弗兰德医生的诊所任医护助理一职。”
紧接着是她这三年以来的行动轨迹和日常记录，截至前几天她随洛雅一起来到帝都。
这期间发生的一切都显得非常正常，合乎逻辑情理。
但偏偏，只有这三年的记录，没有丝毫以往的生活痕迹，像是被人凭空抹去或者她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容颜没有腺体已经不太正常了，偏偏她的出现也显得如此不合理，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但是一切都说明，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西泽攥着手心，在这一刻，他得感谢路斯裕。
他并不知道路斯裕当初有没有查到这些，但他没有告诉迪森，否则如此不正常的现象，迪森必定会寻枝问叶追根究底。
而他当初羽翼不丰，如果真的事发，容颜能不能平安生活在黑星都成问题。
侧在身旁的指尖微动，西泽深呼吸，将底下人发过来的调查仔仔细细地又看了好几遍。
忽然之间，他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在黑星时容颜给他的那个旧星脑的数据已经转移了过来，西泽连忙返回三年前的聊天记录。
【绒绒2.0：oK】
【绒绒：oK是什么意思？】
【绒绒2.0：就是可以的意思。】
西泽皱眉，他一直以为这是什么方言，但他在黑星的那一个月从未听过有人这样说，除了她。
他接着回忆容颜的奇异之处，还有她那不知师承何人的医护技术和厨艺，她当初还教过他许多食材的名字，耶塔被叫做青椒……
对了！那些奇怪的名字和联邦叫法完全不同！
西泽将oK、青椒等关键词发过去，让底下人查出处。
他手底下的人效率不必多说，没一会西泽就等到了回应：这些用语最早被发现于古蓝星史，oK一词最早起源于古蓝星纪1839年……
西泽一一看过去，全都跟那颗古老的蓝色星球有关，可是它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很多资料在星网上早已查不到，就连斯图尔德都是因为有相关的研究学者才能那么快地得出结果。
容颜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呢？
西泽更倾向于她或许是某个实验室隐瞒下来摘除腺体的实验体，所以才找不到以往的生活痕迹。
但是这个猜测刚出现在脑海中的一瞬间，他拳头就硬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骤然涌上来的怒火压下，开始就容颜的一切资料记录逐字逐句地分析筛查还真找到了蛛丝马迹。
“……我怎么在最开始的时候，觉得弗兰德是一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人呢？自从跟我摊牌之后，发现让我给他当助手比当医护助理更好用之后……”
摊牌，摊什么牌？
西泽心中瞬间升起疑问，他对照着时间去查，发现这是容颜在他离开一个星期后写下的记录，而给弗兰德当助手则是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甚至他情热期那天容颜不在他身边，而是去了诊所。
西泽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为什么医护助理做的好好的突然去当助手，很明显，这个转折点在他离开那天，西泽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去找弗兰德。
抑制剂。
或许是容颜与弗兰德交易，他帮忙制作抑制剂，容颜去给他当助手？那到底摊的哪门子牌？
西泽越想思绪越乱，内心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大脑都开始发疼。
他闭上眼呼出一口气，让人去调弗兰德的资料。
想了想，他还是不安。
“去黑星把人带回来。”
西泽淡淡吩咐，有些事他得亲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