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掌门活了几百年，经事多，脑子一转就联想到了些个肮脏的心思。
但事情尚未有定论，他稳住心神，接着往下看。
关于容颜的疑惑，水月天幕给出的画面就那么多。
她的灵根是天灵根。
容颜深吸一口气，握着祁渊的掌心更紧了。
她嗓音艰涩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谁、偷走了我的灵根？”
波纹又有了新的变化，画面中的地点正是明镜台。
殿中人不多，只有当时的几位宗门长老和尚未继承掌门之位的顾承名。
水月天幕有些模糊，大殿中很空旷。
顾承名身着弟子服饰，看不清表情，野心勃勃的声音在场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天灵根为本源的镇灵珠，定能助凌天宗一飞冲天！”
上首的长老们第一反应是反对。
“不可！灵根乃修行之本，这般伤天害理之事绝非修行之人可为。”
顾承名淡定地说：“师伯此言差矣，如果不是我救下她并将人带回凌天宗，她这一生就是个凡人，根本见识不到修真界的仙术道法，就算我们剥了灵根，她也不过是顺着本就该走的路，照样当个普通人罢了，如何算得上伤天害理？”
“凭这女娃的资质，好好把人留在凌天宗，悉心教养培育，日后也定会成大器，届时凌天宗一样能水涨船高。”
顾承名眉头一厉，“可她是百年难遇的天灵根，我们真的能留得住她吗？”
长老皱眉，“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何留不住？”
他对那容颜而言如同再生父母，恩人的话岂敢不从？
顾承名笑了，“师伯，我说的不是她的意愿，而是别人。你也知道她是天才，古往今来，天才可从来都是被各方势力大肆争抢的人物，如若十二仙府看上了她，我们这样的小宗门，该如何对抗那样的庞然大物呢？”
那人不说话了。
顾承名见他们听进去了，顺势再添一把火：“容颜若成为天才，那只是她个人的事，可若凌天宗拥有镇灵珠，门内所有人的修行速度可就都能一日千里了。”
顾承名的话如同魔鬼呓语，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与其把振兴宗门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他慢慢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最上方，那个始终没有说过话的人，启唇道：“师父，你说是吗？”
那是顾承名的师父，凌天宗上任掌门。
须发半白的老者隔空和徒弟对视一眼，随后移开目光，像老僧入定般闭上眼睛。
还是一句话没说，但顾承名明白他的意思。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开始在心底打起了算盘。
修仙之路，越到后面越难走，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卡在一个门槛始终越不上去的，大有人在。
画面再转，就是容颜第二次测灵根的时候了。
小小的容颜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试灵柱，她想知道这和先前那根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要测两次呢？
“来，阿颜，闭眼。”顾承名温柔地说。
小容颜乖乖照做。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圣洁的纯白色光芒从她指尖溢出，点点汇聚在顾承名的掌心。
他满意地笑了。
围观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呼吸一滞，心潮澎湃。
那就是能让凌天宗一步登天的天灵根。
小容颜再睁眼时，试灵柱仿若死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她慌了，反反复复将手贴上去，最后整个人都快挂在上面。
“为什么呢？明明之前好好的啊……”小容颜鼻头渐渐发红，瘪着嘴喃喃道。
顾承名担忧地看着呆坐在地上的人，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随即又恢复如初。
他蹲下来，和容颜朦胧的泪眼平行，安抚地摸摸小女孩的头，力道轻得仿佛害怕弄疼她。
顾承名向她承诺：“没关系阿颜，不论你天赋如何，我都会是你的师父。”
上首的掌门长叹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心：“这样也好，也算是对得住她了。”
其他人附和：“是呀是呀，承名性情仁善，如此一来，也不算亏欠这小女娃了。”
顾承名没说话，他直直地盯着小容颜，直到她懵懵懂懂将手递到他掌心时。
他才真正笑了出来。
“别怕，我是你师父，没人敢欺负你。”
自此，凌天宗扶摇直上，顾承名声名大噪，崔竺剑峰扬名，段鸿雪拜入内门。
只有容颜，日复一日，被困在凌天宗荒无人烟的后山，守着顾承名那句飘渺的诺言，最后死在努力活下去的路上。
水月天幕晃动两下，又重新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祁渊的目光定在一处，下一刻，天幕对面的留影石化为齑粉。
她还是那副呆呆模样，愣愣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祁渊静静站在她身后。
“尊上。”容颜突然开口。
“嗯？”祁渊眼神一动，看向她的侧脸。
“抱抱我吧。”
她的声音很轻，不仔细的话，很容易被旁边的水流声盖过去。
祁渊却听见了，他一直在等她。
长袖一展，容颜整个人被他拥入怀中，脸紧贴着祁渊的胸膛，他身上的气息让人安心。
“不哭吗？”
耳畔的心跳裹挟着他的声音传来。
容颜闷闷道：“不哭。”
祁渊扬眉，这是想开了？
他哼笑一声：“为什么？”
“他不配。”
一心记挂着她的师父，力排众议将她纳入羽翼下的师父，失意时安慰她的师父……通通是假象！
顾承名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根本就不配当容颜的师父。
祁渊装模作样鼓掌：“说得好。”
容颜却有些不满，“虽然但是，尊上你不安慰我一下吗？”
“哪有人主动求安慰的？”
“我就是，怎么了？”
“那给你个奖励。”
“什么？”
“奖励你从我怀里起来。”祁渊微微一笑，“该离开了。”
“……”
最后，容颜成功完成了由生气到生气的转变，不同的是，一个源头是顾承名，一个起因是祁渊。
她一个人气冲冲走在前面，完全不搭理身后的祁渊。
直到视野变得开阔，荧蓝色水面又重新出现在面前，容颜才停住脚步。
祁渊跟了上来，侧头看她，促狭道：“又生气。”
容颜别开脸，不看他，下一瞬她整个人却落在祁渊背上。
千万只眼睛见证魔域十三界的尊主背着一个人族女子从头顶飞过，空中还传来青年带笑的声音。
“听话听一半，这也怪我？”
“当然了，你要背我直说不就好了。”
祁渊无奈，背她之前，不得先从他怀里起来吗？
这家伙，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
哪有手下天天跟主子顶嘴的，容颜简直是恃宠而骄，等回到魔域一定要让离非好好教教她规矩。
祁渊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