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幽深的冥河之上,诡异的气息如浓稠的墨汁般肆意弥漫。我一步一步,艰难而又决然地迈向冥河漩涡的中心。每走一步,脚下那湍急的水流便发出令人胆寒的咆哮,仿佛是无数冤魂在厉声哀嚎。
此时,九十九具记罪棺正散发着奇异的光芒,缓缓地玉化成一条条翡翠锁链。那锁链闪烁着幽绿的光泽,上面仿佛刻满了岁月的沧桑与无尽的罪孽。阴兵虎符冰冷地嵌在我的胸腔,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刺痛;孙月娥的银簪,带着刺骨的寒意,直直地穿透我的喉骨,让我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老李的烟斗灰烬,如同一条条细小的蛇,在我的血管里疯狂奔涌,所到之处,皆是钻心的疼痛。所有这些禁忌之物,就像一群贪婪的恶魔,正在无情地燃烧着我最后的阳寿。
“戌时封棺!”突然,父亲的幻影从漩涡眼猛地浮出。他身着那件早已腐烂不堪的警服,警服上的布料一块一块地往下掉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茶树根须。那些根须如同一条条邪恶的触手,迅速地缠住我的玉化脊椎。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又阴森,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当年用四十九条人命养你,就是要等今天...”话音刚落,那些根须突然暴起,力量大得惊人,一下子就将我拽进了1998年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的监控画面之中。
画面里,西河村赌坊的地下室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灯光昏黄而又摇曳,墙壁上的石灰大片大片地脱落。角落里,婴儿时期的我正坐在地上,嘴里啃食着一枚警徽,那警徽在我的小嘴里显得格外巨大。而真正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墙角,已然堆成了一座镇阴桩。尸体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
就在这时,弹幕突然从我的眼窝渗出,那一条条弹幕如同一条条恶心的虫子,每个“封”字都化作茶虫,疯狂地啃噬着我的视网膜。我痛苦地闭上双眼,双手用力地扯断两根肋骨,狠狠地插进漩涡之中。当骨茬触及冥河水的刹那,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条河道突然倒流。原本湍急的水流瞬间改变了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四十九万具饿鬼棺材也开始逆时针旋转,棺盖上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那是我在各卷触碰禁忌的监控录像。
槐树下,我的手正在刷着弹幕,可那双手却在慢慢异化,皮肤变得粗糙不堪,指甲变得又长又尖,仿佛是一双怪物的手;黄仙庙中,我正在剃头,发根处突然钻出茶树,嫩绿的枝叶在昏暗的庙中显得格外诡异;凶宅镜前,我正涂抹着尸油,指纹烙成符咒,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刺痛着我的内心。
“苏家该还债了!”突然,孙月娥的骸骨从银簪中炸裂开来。她的头骨碎片在空中四处飞溅,随后慢慢地凝成了枉死城全图。那地图上,每一处城垛都刻着父亲篡改的执法编号,每一个编号都仿佛是一个沉重的枷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咬了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破舌尖,将一口鲜血喷向地图。血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突然玉化成阴兵令箭。箭身闪烁着寒光,浮现出骇人真相——那些被我直播吸引的观众,他们的魂魄早就被父亲炼成了修补阴阳裂缝的“人柱”。
老李的纸灰突然聚集在一起,幻化成一艘渡船。船头燃着最后一截烟丝,那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渺小。我毫不犹豫地跃上船,可就在我站稳脚跟的那一刻,整艘船突然解体。纸灰四处飞扬,裹着翡翠黏液,迅速凝成一个巨大的往生印。那往生印散发着强大的气息,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当手印按向漩涡中心时,九十九具记罪棺突然开启,里面飞出我在各卷收集的罪证。
人脸茶饼裹着警徽,那茶饼上的人脸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鬼秤砝码刻着生辰,每一个生辰都代表着一条无辜的生命;镜鬼碎片映着警局黑幕,那黑幕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正义与光明。
“寅时归位!”阴兵战吼震碎冥河苍穹。我猛地撕开玉化皮肤,露出由执法记录仪编织的经脉。一条条记录仪如同一条条银色的丝线,在我的身体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当最后一块屏幕播放出父亲跪拜黄大仙的画面时,我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毫不犹豫地抓住孙月娥的银簪,用力刺入心脏。簪尖挑出的翡翠血液突然爆燃,火焰沿着阴兵虎符纹路蔓延,所到之处,发出“滋滋”的声响。四十九万具饿鬼棺材在火焰的吞噬下,逐渐烧成灰白色的骨灰坛。
漩涡突然静止,枉死城裂缝伸出腐烂巨手。那巨手布满了黑色的斑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将燃烧的躯体撞向裂缝。在最后0.01秒,我看见了父亲年轻时的眼泪。他警帽下的头皮刻满赎罪经,而我的出生证明正贴在黄仙庙祭坛的镇阴符中央。那镇阴符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晨光终于刺破冥河,黑暗逐渐退去。槐树根须正把最后一块棺材板推向岸边。穿白大褂的林雪跪在废墟里,怀中抱着烧焦的直播设备。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绝望,双手颤抖着按下回放键。画面里的我正在微笑,背后是四十九盏熄灭的引魂灯,每盏灯芯都插着一枚褪色的警徽。那警徽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黯淡。
三个月后,西河村古坟山新立起一座无名碑。碑身高大而又肃穆,上面没有任何文字。碑前整整齐齐摆着九十九具迷你棺材,棺内铺着人脸普洱茶压制的纸钱。那些纸钱上的人脸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暴雨倾盆而下,雨水冲开坟土。有村民看见烧成焦炭的阴兵虎符,正静静躺在当年老李之子失踪的墓穴深处。那虎符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凄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家族的兴衰与无尽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