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我的后颈还残留着那丝凉意,像有人用沾了冰水的手指轻轻划了道线。
刘保安的打火机光太弱,只能照亮我们脚边一圈,藤蔓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镜子里的三个影子正缓缓抬起头——蓝布衫的那个,我看清了他的脸。
那根本不是人脸。
青灰色的皮肤皲裂着,左眼窝是空的,右眼珠像颗泡烂的葡萄,正顺着脸颊往下淌脓水。
他搭在林宇肩上的手,指甲足有半尺长,深深掐进林宇校服布料里,渗出暗红的血。
\"操!\"林宇吼了一嗓子,钢筋狠狠砸向镜子。
玻璃碎裂声混着尖啸,可那影子只是晃了晃,反而从镜面里伸出半条胳膊,指甲擦过林宇的后颈,在他皮肤上划开三道血痕。
\"退到角落!\"湛瑶拽着我胳膊往罗盘指针指的方向挪,\"藤蔓在覆盖标记,它们在引导我们走特定路线——但密道入口应该就在这面墙里!\"她的指尖擦过砖缝里的蓝布碎,突然顿住,\"这些碎布......和蓝布衫的料子纹路一样。\"
我这才注意到,那些碎布边缘有细密的针脚,像是被人故意塞进砖缝的。
刘保安的打火机\"噗\"地灭了,黑暗瞬间吞没一切。
这次我学乖了,直接攥住湛瑶的手腕,另一只手摸到裤袋里的折叠刀——之前在食堂对抗食尸鬼时捡的,刀面还沾着褐色的血渍。
\"沙沙——\"
藤蔓生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不是沿着墙,是从地面。
我感觉有东西缠住了脚踝,凉滑得像蛇,用力一扯,差点栽倒。
林宇骂骂咧咧地跺脚:\"操!
这些破藤子会抓人!\"
\"别慌!\"湛瑶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紧绷,\"用火烧!
刘叔,你还有打火机吗?\"
\"就剩这一个!\"刘保安的打火机再次亮起,火光里我看见至少七根藤蔓缠上了林宇的腿,正往他腰上爬。
他举着钢筋猛砍,藤蔓断裂处渗出黑红色的汁液,发出腐肉般的腥气。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数到第三根打火机油尽熄灭时,后背已经贴在了湛瑶说的那面墙上。
藤蔓缠住了我的左臂,我咬着牙用折叠刀割,刀刃陷进藤茎里,像切老树根似的费劲。
林宇的喘气声越来越粗,刘保安的打火机光越来越弱,镜子里的铁链声已经近在咫尺,我甚至能听见金属刮过地面的刺响。
\"郭晨......\"湛瑶突然压低声音,\"你听见了吗?\"
我竖起耳朵。
除了藤蔓的沙沙声、林宇的喘息,还有......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我们的。
那脚步声像踩在积灰的石板上,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刘保安的打火机\"咔\"地亮起。
然后我们都僵住了。
在石室最深处的阴影里,站着个人。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衬衫,身影像被水浸过的照片,边缘模糊不清。
可他的眼睛很亮,盯着我们时,我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那是双活人眼睛,带着点焦灼的急切。
\"郑......郑老师?\"林宇突然出声。
我这才想起来,学校图书馆有个总戴黑框眼镜的郑管理员,平时总蹲在旧书堆里整理文献。
但此刻这人的轮廓和郑老师有七分像,却更年轻些,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泛着不真实的青白。
\"别喊名字。\"他开口了,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却字字清晰,\"你们被'引'到这里了,那些藤蔓在复刻三十年前的血路。\"
\"三十年前?\"湛瑶的手在我掌心紧了紧,\"和蓝布衫有关?\"
\"蓝布衫是守墓人。\"郑神秘人往前踏了半步,身影晃了晃,\"你们要找的不是密道,是'镇邪令'。
它藏在镜灵第一次现身的地方——\"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碎镜,\"也就是当年学生坠楼的那口老井下面。\"
\"老井?\"我猛地想起,半个月前在旧教学楼后巷见过的那口被铁板封死的井,当时井沿还缠着红布,现在想来,红布边缘已经褪成了粉色。
\"镇邪令是用坠楼学生的骨血铸的。\"郑神秘人的声音突然发颤,\"找到它,就能破了这镜中局。
但记住,拿到令的瞬间......\"他的身影开始消散,\"会唤醒更凶的东西。\"
\"等等!\"我往前扑了半步,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藤蔓突然疯长,缠上我的腰,将我往镜子方向拽。
林宇的钢筋砸在我脚边的藤茎上,溅起黑血:\"老郭!
抓住我!\"
\"去老井!\"湛瑶突然拽着我往石室出口跑,\"镜子里的影子不敢出这间屋,藤蔓的根在井里!
郑老师说的镜灵第一次现身,就是六十年前那三个学生半夜去井边玩,结果一个摔下去,另外两个......\"她的声音顿住,\"另外两个后来在镜子里看见了同伴的脸。\"
我们跌跌撞撞冲出石室时,后颈的凉意终于散了。
月光从走廊窗户漏进来,照见墙皮剥落处露出的青砖——和石室内的墙是同一种。
林宇捂着胳膊上的伤口,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老井在旧楼后面,现在铁板应该还封着,但我知道怎么撬开。\"
刘保安从腰间摸出扳手:\"我来。\"
旧楼后的巷子里积着半尺深的枯叶,风一吹,沙沙响得像有人在耳边说话。
老井的铁板上锈迹斑斑,中间焊着碗口大的锁,刘保安的扳手砸上去,火星子溅了他一脸。
林宇扯下校服袖子,裹住手去搬铁板边缘,肌肉绷得像铁:\"一二三——\"
\"咔啦\"一声,铁板翻倒在地上。
井里涌出的风带着腐臭,混着点甜腥,像泡烂的梅子。
我打着手电往下照,井壁青石板上爬满青苔,水面浮着层绿膜,倒映着我们四个人的影子——不,是五个。
最边上那个影子穿着蓝布衫。
\"镇邪令在井下。\"湛瑶的声音很轻,\"但井里有东西。\"
我摸出折叠刀咬在嘴里,踩上井壁的凸石往下爬。
青苔滑得我手指直打颤,离水面还有两米时,水面突然裂开,一只青灰色的手从水下伸出来,指甲刮过我的脚踝,疼得我差点松手。
\"郭晨!\"湛瑶在井口喊。
我咬着牙往下跳,溅起的水花里,我看见井底有块半人高的青石板,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以血镇邪,以骨为令\"。
石板中央嵌着块黑黢黢的牌子,边缘刻着蛇形纹路,凑近看,那些纹路竟是用碎骨拼的。
我的手刚碰到令牌,井底突然震动起来。
水面翻涌成漩涡,无数青灰色的手从水下钻出来,抓我的腿,我的腰,我的脖子。
我听见井口传来林宇的吼声,刘保安的扳手砸在井壁上的闷响,湛瑶在喊:\"快拿上来!\"
我拼尽全力抠住令牌,\"咔\"地一声,它从石板里拔出来了。
与此同时,整口井像被人从底下掀翻,我被水流顶得撞在井壁上,眼前发黑。
等再睁眼时,我已经被林宇和刘保安拽上了地面,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块令牌。
月光照在令牌上,那些骨纹突然泛起红光。
旧楼的窗户同时亮起了灯——明明这栋楼已经封了三年,此刻每个窗口都映着模糊的人影,穿着蓝布衫,举着铁链。
铁链拖地的\"哗啦\"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听见湛瑶倒抽一口冷气:\"它们......它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