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妄靠进椅背，看着窗外人的表情有些发冷，他双腿交叠，修长的手轻轻搭在膝盖上。
孟夏回头，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她凑到裴妄耳边，压低声音，“这个人就是之前跟踪我的黑衣人。”
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大概是有些慌张，因为她发现裴妄的神色明显沉了下来。
前座的陈臻解开安全带，下车要把人推到路边，“不好意思，你再这样违反交通秩序我会报警.......”
“带路。”
沉沉男声打断两人的动作。
裴妄反手抓握住孟夏的手，重新看向窗外的男人，“陈臻，上车。”
不仅是车外的陈臻，连老张都明显愣了下，短暂的愣怔后，陈臻停下推搡的手，整了整西服重新回到车上。
从黑衣人身边走过时，陈臻不咸不淡的赏了他一个白眼。
黑车在前方带路，老张启动汽车跟上。
陈臻从后视镜看后座的裴妄，“裴总，上次洗钱的事情，老裴总对您一直虎视眈眈，况且您和老裴总一向都不太和睦，谁知道他会做什么，实在没必要.....”
裴妄没说话，扭头看向窗外，拉着孟夏的手无意识摩挲。
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车子逐渐驶离市中心，往城郊驶去。
最后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门口。
这扇小门没有什么特殊装饰，就像走在乡村随时都会碰到的木门，门的两边树木葱郁，遮挡着门的全貌，一不留神就会忽略这一扇小小的门。
来的路上裴妄告诉孟夏，黑衣人名叫李冕，在裴慎身边待了很久。
孟夏想起前几天苏遇形容李冕的那句内务大总管，再看今天李冕面面俱到的周到样，到那时觉得她的形容恰如其分。
门从内部打开，里头别有洞天。
法式风格的木质二层小楼，小路装上用来照明的灯带，走到小屋前，挂着两盏传统的法式羊脂灯。
李冕在前面带路，兼任解说，“这里的老板是裴先生的朋友，私密性很高，经常会有一些明星和公众人物选择来这里吃饭。”
一会又是F国皇室赠送的钟表，一会又是主人在苏黎世拍卖会上拍下的藏品。
林林总总摆了一整条走廊。
走到一处旋转楼梯，李冕站到一边，拦住陈臻和老张。
“二楼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包厢，裴先生在等裴总和孟小姐。”
孟夏抬头，看向昏暗的二楼，裴妄抬脚欲迈上楼梯时，她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有隐隐的不安。
无论是这座小屋，还是突然出现的李冕。
一双手轻轻覆在她手上，温热的掌心驱散了些许不安。
裴妄垂头问，“是不是不舒服？”
孟夏这次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想让自己回车子里休息，他要独自去面对裴慎的鸿门宴。
孟夏回视他，笑着摇摇头，“我想和你一起去。”
-
穿过挂着壁灯的走廊，两人并排走到尽头。
推开房门，偌大的包厢里，只有正中间摆着一张圆桌。
靠窗户的位置有一张背对房门的椅子，听见推门的动静，椅背缓缓转过来，露出和裴妄相似的那张脸。
裴慎目光在两人身上梭巡一阵，微微一笑，“我的乖侄儿来了，快坐下。”
他按动位置边一个按钮，声音低了些，“上菜吧。”
孟夏如果事先不知道裴慎洗钱和以及和裴妄之间的纠葛，单看他和善的笑容，和此刻从容镇定的模样，她真的不会想到这是刚刚从警局出来的人。
裴妄没有说话，拉着孟夏在门边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几个身穿侍应生服装的人手持托盘鱼贯而入，等各色菜式摆满一桌，又安静退下。
裴慎热情的邀请两人动筷后，自己先切下一块肉汁饱满的牛排大快朵颐了起来。
一大块牛排下肚，裴慎拿起手边方碟上的擦手巾，细细擦了擦手，朝两人笑，“刚刚从警局出来，这两天受了点苦，吃相不太雅观，想必小妄和孟小姐不会介意？”
裴妄看着他不说话，孟夏觉得裴慎毕竟不是自己的长辈，也不好太过主动，就跟着裴妄三缄其口。
裴慎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把擦手巾随手扔回方碟上，起身整了整衣服，不急不缓的走到孟夏身边。
“孟小姐可以尝一尝这个。”他端起一个看起来就很法式风情的盘子放到孟夏面前，“这道白汁烩小牛肉，丝毫不逊色我在法国吃到的，孟小姐尝一尝？”
孟夏笑了笑，礼貌点头从盘子盛了些放进碗里。
裴慎又去给她介绍下一题道菜，“这道法式焗蜗牛也不错，酱汁和火候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裴妄的视线飘过来，很轻却压迫感十足。
然而裴慎也不知怎么的，是没感觉到还是故意不理会，离孟夏的距离越来越近。
裴妄伸手挡住逐渐靠近的裴慎，“我的耐心快要见底了，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
“对，正事。”裴慎放下盘子，语气像想起来有正事似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像，他慢悠悠走回位置，靠进柔软的椅背，摆明是故意的。
“今天喊你来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简单吃顿饭。”他笑着，“不过，老爷子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说这话时，语气明显比先前更放松，好像笃定只要把裴老爷子抬出来，裴妄就不得不低头。
裴妄的手落在桌子上，食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
他的沉默仿佛给了裴慎自由发挥的空间。
裴慎耐着性子继续循循善诱，“小妄，你知道老爷子最看重家族和睦，你知道他为了家族和睦能做到什么地步吗？”
孟夏看向身侧的裴妄，她知道的，为了家族和睦，裴老爷子可以用借口掩饰大儿子一家的死因。
正因为她懂。
当妄图用这种血淋淋的方式压制裴妄，才让她更不满更心疼。
“小妄，也许你现在很得他喜欢，或者说有很多瞬间，都觉得自己是真正得到了裴氏。”
“可是小妄啊，你别忘记了。”裴慎还在说着，“他是白手起家的第一代，论毒辣谁能比得过他？你当真觉得他会让一个动摇家族的人来当这个继承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