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瓷碗落在地上,滚到秋时的腿边。
“你说什么?”那声音骤然低沉。
“回主子,姑娘所中之毒,名唤驱魂香,本是百年前,璟国的一名毒医戈越所制,可自那戈越死后,还未有人能解这驱魂香之毒。”秋时听到拳头紧握咯咯作响的声音,头埋得更低。
她谨言:“若早一年碰到姑娘,兴许还能有办法,可如今姑娘体内的毒已深入骨髓……无药可医。”
“闻此香若达十年,毒便入骨,毒发后,一年会激发一种感官,就会比常人灵敏数倍,持续五年,五年后,五种感官渐渐尽失,全尽失之时便是大限将至,所以毒发后,最多活不过七年,若属下未猜错,姑娘中此毒已有十一年。”
“……”
“冷……”石床上的人牙齿打颤着,身子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这是为何?”秋时急忙给她把了脉象,“这……”她从未见过这么乱的脉象。
她的赤和丹不可能有问题。
“劳请主子回避。”秋时急忙摆出了针灸,掀开了被子,那姑娘身上的衣衫皆湿透了。
秋时看了一眼向洞外走去的主子,眸光复杂,她犹豫了片刻,脱下了那姑娘的衣物。
洞内的火光很亮,秋时不多时脸上也冒起了热汗,此时石床上的人陷入了沉睡。
她的目光落在那姑娘脖间的那块和田红玉上,不禁凑近看,脸色微变。
玉石质地油脂润泽,赤红如血,是块极佳的好玉。
但秋时能看得出来,那是块药玉。
她取下针灸,只见一直背对背她们的陌寒枭不知从何处拿了一套衣裳放在床边,未曾向她们看来。
“她腿上有伤,你给她看看,莫要弄疼了她。”说完又走出了洞外。
他斜眼看着守在床边的大貘和小白狗,冷声道:“你们俩出来。”
秋时快速给那姑娘换了衣裳,在揭开那腿上的伤时,怔了一下。
纵使她治伤无数,但那么狰狞的伤口出现在白嫩嫩的腿上,血肉横翻的模样,秋时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熟练地给她洒了些药粉。
这些伤药本是为主上配制的,三年才得这么两瓶,他们收到主上的消息,欣喜若狂。
为防不测,她将她那些宝贝的伤药都带来了,寻常人她都舍不得把这些药用在他们身上。
这姑娘不一样,秋时能看得出来,主上待她不同。
秋时收好针灸袋,她犹豫再三,还是取下了那姑娘脖子上的暖玉,此时陌寒枭也走到身旁,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红玉。
秋时解释:“主子可闻。”
陌寒枭接过那枚暖玉,上面精细雕着‘箐华’二字,放在鼻尖,一股淡淡的香味,陌寒枭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却丝毫想不起来。
“属下幼时曾和阿爷去过秦国,救过一人,那人也是身中驱魂香之毒,但那人毒性不深,被阿爷治好了,我闻过那驱魂香的味道,与这暖玉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所以她才会在闻到香味后,第一眼注意到了这枚暖玉。
“退下。”陌寒枭深深地吸了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是,属下告退。”秋时退出洞口,悄悄擦了擦手心上的冷汗。
陌寒枭坐在床边,垂着眸看着床上的人,眼里一片复杂,那紧抿的唇,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你究竟是谁?”
那声音蕴含着些许的不解、怅然……
床上的人突然皱起了眉,有些难受的掀开被子,陌寒枭探了探她的额头,好在只是有些烫。
陌寒枭压住她身上的锦被,她推不开,便停了下来。
眼角的泪水悄无声息从她脸颊滑落,陌寒枭顿了顿,那双红眸透着些无措。
他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温声轻哄着:“莫哭了。”
许久,她渐渐平静,温热的手从锦被伸出,握住他的手,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
“娘亲……我很乖的……为何……你们……都不要我?”
温热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掌心,心口却像被烙铁轻轻烫了一下。
……
秦箐华是被疼醒的,睁开眼许久才捋清,自己怎么了。
“醒了?”耳边传来那人低沉暗哑的声音。
秦箐华转头,看到那人坐在床边,眼下一片青黑,有些憔悴。
这时才发现她一直握着他的手,秦箐华连忙松开,轻轻应了声,鼻音很重,听着有些可怜。
陌寒枭起身,给她倒了水。
秦箐华眨了眨眼,她想说话,却感觉喉中干涩异常。
身上一轻,那人将她抱起,秦箐华一僵,他的动作很小心,但还是牵扯到了伤口。
秦箐华暗暗咬唇,默默忍住,她现下半坐着,身后靠着他的胸膛,耳边传来那人低沉的声音:“喝水。”
秦箐华一顿,就着他的手,慢慢的喝着水。
她微翘的两扇睫毛微颤着,鼻息有些重。
秦箐华喝完水,才听到那人说她已睡了三日。
身后靠着软被,那人去给她盛了粥,现在是深夜,那人一直给她温着粥?
秦箐华看到拿着汤匙给她吹着热粥的人,她感觉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但不知是哪不一样了。
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半月前还是她这般照顾他,现下反过来了。
“我可以自己来……”她话音刚落,便收到他凉凉的眼风。
“……”
秦箐华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看了看四周,欲想掀起被子,便听到那人淡淡道:“那东西我给你收起来了,吃完粥再给你拿。”,
瞧见她脸上的警觉,面上冷了两分:“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
“抱歉……”秦箐华顿了顿,垂下眼,鼻尖有些红。
陌寒枭看着低着头静静地吃着粥的人,眸光闪过未有的悔意,轻叹了口气,将粥搁在桌上。
他抬起她的下巴,温热的手盖住她的眉眼,轻轻压下她噙满泪水的眼眶,指腹温柔地擦去泪湿的脸颊。
“我未想凶你,只是有些气恼那些东西伤了你。”他的语气有些轻,面上有些无措。
人就是这样,没人在意时,可以吞下各种苦楚委屈,自顾坚强,但再怎么隐忍,也有情绪崩塌的时候。
“我无事。”秦箐华哑声,轻声道:“睡吧,你很累了。”
她以为他走了,才会将腿内的东西取出,但还是被他看到了。
陌寒枭抿唇,脸色变得有些怪异,眸底晦暗不明。
她垂着眼睫躺进被中,安静的闭上眼,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陌寒枭莫名感到气闷,一颗泪从她眼角滑落,她下意识地侧过头,仅仅只留给他一个后脑。
秦箐华听到一声低叹,鼻尖一酸,那人似是离开了,她缓缓睁眼,洞内只剩烧得极旺的火堆。
腿间的伤口极痛,痛得她冷汗直冒,但更疼的是胸腔之下的那颗心,她拼命地想忘记那些过往,但深刻进脑海里的东西怎会轻易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