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日,秦箐华皆是在房内度过,已分不清白天黑夜,任由陌寒枭给她擦了伤药,喂了水,枕在他怀里又无了意识,沉沉睡去。
受累三日,她已再无一丝力气。
次日醒来,已是未时。
秦箐华坐起身,房内无人,待脑中的那一阵恍惚散尽,才慢慢下了床。
身上酸痛异常,秦箐华扶着床架,腿微微发颤着,勉强站稳,扫了一圈内室,欲要往衣柜处走去,才跨出一步,身下传来一阵刺疼,忍不住咬了咬唇。
她只知伤到了,可没想到只是稍稍碰到便这般疼。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陌寒枭手中端着托盘,走进来时见秦箐华只着单衣扶着床架,忙将托盘放在桌上,扶着秦箐华坐回床上。
粥的清香漫在屋里,秦箐华睡了一日,腹内空空,也是饿了。
陌寒枭去衣柜里拿了她的衣衫,替她穿上,扶着她去洗漱,期间,两人不知为何,都没说一句话。
她身上酸疼得厉害,也没多少力气,陌寒枭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喂着粥,她吃到一半,便出了神,不知在想什么。
盛着粥的瓷勺递到嘴边,秦箐华回神,张口吃了,待他再递来时,抬手轻轻推了推,脸埋进他怀里,显然不想再吃了。
陌寒枭将碗放在桌上,拿了手帕替她擦了嘴,只觉她呼吸有些热,忙探了探她的额头,有些低热。
她今早才退了烧,怕是又要烧了。
“可觉得难受?”陌寒枭用手背探了探她脸颊的热度,轻声问道。
秦箐华没有应声,只窝在他怀里,他身上的梅香隐混有药香味,秦箐华静默着,目光落在一处,睫毛轻轻颤着。
半晌后,就在陌寒枭以为她不会出声时,秦箐华伸手握住了要拿粥的手腕,探上了他的脉。
陌寒枭垂下眼帘,藏住了眸中的情绪,伸着手,任她探着,似不意外她会有此举动。
待她探完他的脉,陌寒枭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我无事,穆清与天一皆替我看过,并无异常,弱阳散似乎对我无用,也许是我与常人不同。”
秦箐华抬眸,与他相视着,他的话亦真亦假,她一时有些辨不清,弱阳散当真对他无用?
他们运气这般好?
陌寒枭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眼,“幼时试了许多药,或许有些药物对我已不起作用了。”
试药?
“为何?”她嗓音沙哑,这是她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他幼时为何会试那么多药?
“我天生异瞳,慧空大师的预言虽能保我不死,但他们看这双眼总会怕,便召了许多人替我医治,让我试了许多药,直到我十岁,入了军营,才摆脱了那些人。”陌寒枭话音清淡,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秦箐华怔然,呆呆地看着他,陌寒枭从未向她提起他幼时的事,她也未想,他幼时便是这般度过。
那他不长胡子,是不是因他幼时试药的缘故。
他的话语虽寥寥几句,但秦箐华却能从他的话里想到——
想到他那般小,只因天生异瞳,就被人视为另类,定少不了被人欺负另眼相待,他是皇子,若没有他父皇的旨意,那些人怎会去给他医治……
那般小,便入了军营……
这其中有多少难处多少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箐华无法体会,只觉得心疼。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怎又哭了?”
秦箐华眼睛被他的手掌盖住,两行泪珠便顺着脸颊流下,被温热的唇吮尽。
泪水被擦干,秦箐华睁开眼,眸光湿润地看着陌寒枭,静望着他的脸庞,心口抑制不住地心疼他。
“莫哭了,再哭眼睛可受不住了。”陌寒枭低声哄着,她这几日,哭太久了,现下眼睛还是肿着,再哭下去,只怕会把眼睛哭坏。
秦箐华低下头,鼻尖很酸,泪水从眼角溢出,她控制不住。
“明日便是冬月二八,眼睛若哭坏了,明日该如何启程?”
许是话语凑了效,怀里的人不再哭了,只是紧紧抱着他不说话。
若是往常,她这般投怀送抱,陌寒枭心中自是极为欣喜,只是此时,他只想让她多用点粥。
“一日未进食,再用些粥,可好?”陌寒枭轻拍了拍她的背,转过她的脸,在她脸颊亲了亲。
见她应了,陌寒枭才执勺喂她剩下的半碗粥。
“我自己来便好。”秦箐华轻声道,方才喝了半碗粥,身上已找回了些力气。
陌寒枭依言,让她自己来,目光落在她执碗微颤的手上,默默地把人往怀里靠了靠。
待碗里的粥见底,陌寒枭才拿过她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先歇会,待会再吃点。”
“你可吃了?”秦箐华抬眸。
在她的目光下,陌寒枭还是如实地摇了头。
秦箐华沉默,陌寒枭对门外唤了声“小五。”
待小五重新盛了碗粥进来,做的鸽子枸杞粥,依旧主温补。
陌寒枭将粥用了,期间不时向秦箐华喂了一口。
粥见底,碗未收,只是一刻钟后,十五又送了碗粥进屋,陌寒枭同秦箐华一块用着,盛粥的碗并不小,比往日秦箐华喝粥所用的碗要大许多。
待二人用完这碗粥,秦箐华已经很饱了。
房门打开,通着风,陌寒枭将秦箐华抱进内室,只因京都的风在一夜之间,变冷了许多,吹着冻骨。
“若非京都离闽广、凤鸣城的路途太远,这冬日,便带你去了。”陌寒枭轻捏了捏她脸上少得可怜的肉。
秦箐华抬眸,眸中有些不解。
“与阳安等地相比,京都、温州是要比较暖些,但若下雨,天气湿冷,只怕你也会受不住,温州固然比京都要好些,但还是没有闽广等地暖。”陌寒枭温声与她解释着。
闽广、凤鸣皆是秦国之地,“你未去过,又怎知?”秦箐华问道。
陌寒枭摸了摸她光滑的脸,“听人说的。”
秦箐华不知为何,就突然想到了璟国、郦国,在战场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璟国、郦国被灭,若无情报协援,应当不会那般突然亡国。
陌寒枭既能在别国安插眼线,就也能在秦国安插人手,只是秦国地广,地处偏南,但越往南则越偏僻,山多路远,闽广、凤鸣等地便是,他这般了解,莫非他在那些地方也放了人?
“明日……如何走?”秦箐华出声问着。
“十五十六会跟着你,不用忧心。”陌寒枭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在这些事上,他皆不想让她费心神,她只需安心地待在他身侧便好,抱着她起身,放在床上,替她除了鞋袜。
秦箐华有些疑惑,只见陌寒枭走到水盆旁净了手,回到床边,放下了床帐。
在她的目光下,陌寒枭从怀里拿出了伤药,秦箐华面色忽而变红,有些难堪。
这两日他在帮她擦药时,她皆有印象。
“明日少不了劳累,这伤药对伤处好,放得勤些,明日你能好受些。”陌寒枭缓声道。
秦箐华脸色微红,垂下眼不敢看他的眼,慢慢伸出手,小声道:“我自己来吧。”
“你可看得见?”陌寒枭出声轻问。
“……”秦箐华低下头,耳朵也红透,“自然。”
陌寒枭摸了摸她的耳朵,“乖些,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