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菀眼神轻轻一凝,似乎在试图理解什么。
她没多问,但顾裴司心知肚明:孟时乐指的是,87年也是她和他定下娃娃亲的时候。
对孟时乐的好感减了半分,不客气地往嘴里灌了小半杯酒,喉咙里的烈性酒让她的身体微颤。
孟时乐见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这么着急嘛!慢慢喝,还有很多呢!”
最后一句话被咬得更重,在男人听起来都是赤裸裸地威胁。
一杯酒下肚后,桑菀脸上微泛红光,两眼些许迷离,似醉非醉。
“87年还有别的事儿?”
冷不丁的一句询问让孟时乐身体一滞,她迎着顾裴司的冷眸似笑非笑地回了句:“没事儿啊!”
洗白手指刚刚碰到桑菀酒杯的杯沿,忽然被顾裴司的酒杯截住:“你怎么不喝自己那杯?”
他盯着她面前分毫未动的郁金香杯,玻璃折射出她骤然绷紧的嘴角。
“怕她醉了,想帮她把酒杯拿开而已!”她笑着推开他的酒杯,指甲在桑菀手背轻轻一刮,“莞莞姐,黑樱桃味道的怎么样?”
桑菀啜饮时睫毛簌簌颤动,孟时乐撑着下巴看她吞咽时滚动的喉骨。
“还不错。”
看着女人意识有些混沌,顾裴司把外套甩上肩头,横抱起她,毫无感情地大步离开,只留下句:“酒存太久会发酸,人见光太少了......“他扯开领带冷笑,“骨头缝里都渗着霉味。”
“顾裴司!“桑菀扯他袖口,红酒在她脸颊晕开淡粉。
孟时乐已经起身拉开窗帘,月光淌过她空了的酒杯,在杯底凝成血色的瞳孔。
内屋一名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得出现,还未询问就被她抬手打断。
“这段时间用不到你了,歇着吧,我去会会她。”
书房暖光把顾裴司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将口袋里的信封和照片拿出来又看了一眼。
打火机咔嗒一声窜出蓝火,顾裴司叼着烟把信封角凑过去。
火苗舔上照片里少女侧脸时,他眯眼看了看窗外暴雨,指节一抖就把燃着的纸片扔进水晶烟灰缸。
烤焦味钻入桑菀鼻尖,她才缓缓睁眼。
“烧干净了?“穆轩在门口探个头,“之后还接邮件吗?”
火星子噼啪爆开,映得他瞳孔发金。
照片边角还剩片裙摆没烧完,他直接抄起威士忌浇上去。
白烟滋啦冒起来,熏得他喉结滚了滚:“灰倒马桶冲三遍,不用再接了。“
烟头按灭在那滩黑灰里,他甩开打火机盖子的动作像给枪上膛。
穆轩端着烟灰缸往外走时,听见身后飘来句:“明天把孟时乐送的那箱拉菲捐给福利院。”
玻璃窗上还晃着他刚才烧东西的残影,火苗在他漆黑的眼睛里烧出个窟窿。
“桑小姐早上好!”王妈看到轻轻揉着眼的桑菀从楼上走下来,兴高采烈地打了声招呼。
她实在没什么兴致,喝了几口甜汤,听着王妈的唠叨。
“顾少今天一大早出门了,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儿,还嘱咐我说这几天都来这边照顾您呢!”
“我列了个菜谱清单,您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
桑菀轻轻扯松领口,快速掠过清单,小会客厅里的香水味熏得太阳穴突突跳。
“清单没问题,就是别忘了把家里的香水换了吧!”
王妈胖胖的脸上布满了疑惑:上次来的时候,桑小姐还专门说这个香水挑得不错,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呢?
手机在茶几上震得发疯,桑菀叼着吐司冲进杂志社电梯,母亲的语音条还在外放:“周六下午六点准时到,你张叔从澳洲带的和牛......”
“菀菀姐又没吃早饭?”实习生小米递来热美式,桑菀瞥见她手机屏保是顾裴司上个月财经峰会的侧脸照。
冰块撞在杯壁发出脆响,想起昨夜他擦着头发说要去香事出差时,睫毛上还坠着水珠。
周六下午,桑菀推开老式铁门时,水晶耳坠在暮色里晃了晃。
薄荷绿真丝裙摆扫过爬满锈迹的报箱,她特意选了这身cELINE早春款,珍珠母贝纽扣在领口缀成新月——足够体面,又不显亲近。
桑明远趿着拖鞋窝在沙发打游戏,卫衣领口还沾着泡面油渍,看见她推门而入,像是看空气一般。
母亲端出松鼠桂鱼的手顿了顿:“怎么不叫陈姨去接你?”
父亲抖了抖财经报纸:“先洗手。”
桑菀扒着为数不多的记忆,她在家可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了,似乎还不如养的宠物的地位高!
八仙桌上摆着蟹粉狮子头和腌笃鲜,青瓷汤碗是前年她送的寿礼。
母亲夹了块鱼腹肉放进弟弟碗里:“你张叔叔说荣盛集团那个项目......“
“我吃素。”桑菀拨开飘着油花的鸡汤。
桑明远一脸得意地把手机甩上桌:“装什么清高啊?上周我朋友还看到你和人家约会去吃鹅肝呢!我听着都嫌丢人!”
屏幕上是她与顾裴司在餐厅的偷拍照,鹅肝酱还凝在银叉尖上。
他把游戏音效开到最大,牛肉在齿间溢出腥甜的血水。
父亲第三次清嗓子时,我终于听见那个关键词。
“荣盛集团的项目对我们家来说至关重要,想顺利接下少不了你张叔叔的帮忙。”
水晶吊灯在糖醋排骨上投下蛛网状阴影,桑菀数着弟弟第三次转动转盘时的吱嘎声。
她一言不发,正思考着找什么样的契机才能逃离。
母亲舀着冰糖燕窝突然开口:“他儿子张哲明天回国。”
瓷勺撞上碗沿发出清响,桑菀看着汤里晃碎的月亮:“我过敏原新增了燕窝。”
“人家张哲刚从英国回来,你周末抽空去和人家见一面。“母亲耐着性子继续说,“听说他父亲正在招标城西商业区......”
瓷勺“当啷“砸在盘子上,“你们卖女儿能不能换个新话术?”
“听懂了就老老实实照办!”桑明远踹了脚桌腿,震得她手边杨枝甘露漾出金纹,“顾裴司玩腻了你还剩什么?”
“我剩下什么跟你没有关系,但你倒是真的除了啃老什么都没有,也不用逞强了,你的名声更是差到没边!”
桑菀用叉子戳着沙拉里的牛油果,桑明远突然把游戏机往茶几上一砸:“少激怒我!在这个家里没有你跟我这样说话的份儿!你要是真的把我当弟弟,就把顾裴司那辆迈巴赫借我开两天。“
“科目二考四次的人要开超跑?“她冷笑了一声,眼皮都没抬,“驾校教练没教你怎么写'死'字?“
“你他妈装什么!“少年踹翻垃圾桶,“不就是个被人包养的情妇!“
银叉当啷摔进瓷盘,桑菀抽出湿巾慢条斯理擦手指:“去年你挂科求我找教授说情时,倒记得我是你姐。“
她突然勾起弟弟掉在沙发缝里的成绩单,“GpA1.7?难怪爸要买通张总给你塞进公司。“
桑明远涨红着脸扑过来,被她用GUccI手包抵住胸口:“悠着点,你游戏账号里那些648充值记录...“她压低声音,“要是我发给财务总监家的母老虎?“
“贱人!“少年扬手要砸水晶烟灰缸。
“砸呀。“她掏出手机点开录像,“正好让顾氏法务部看看,桑家少爷是怎么家暴亲姐的。“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桑明远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桑菀踩着十厘米细高跟往玄关走:“顺便提醒你,上个月在兰庭酒店套房里...“她回头笑得温柔,“下次吐在爱马仕地毯上,记得自己买棺材钱。“
母亲追到院门口的声音混着蝉鸣:“人家愿意出三千万合作......“
她踩上Jimmy choo裸色高跟鞋,鞋跟卡进青砖缝里。
二十三年了,这破院子还没修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