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的指尖几乎要将传单揉碎,纸张在掌心发出细碎的脆响。林悦的手机屏幕泛着冷光,顾明在视频里勾起的唇角像道黑色裂痕,牢牢钉在两人视网膜上。街角的梧桐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枝桠投下的阴影如同无数只扭曲的手,正顺着地面缓缓爬向他们脚边。
“不能坐以待毙。”陈峰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低,指腹反复摩挲着传单边缘被磨出的毛边。路灯在头顶忽明忽暗,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扯得老长,宛如一具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傀儡。“协会用老周他们当祭品,钟摆的齿轮早就浸透了鲜血。”
林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机屏幕上的截图里,废弃工厂的坐标正被红色圆圈圈住,像滴在地图上的血珠。“最后一帧的地图标记——”她突然抬头,瞳孔映着远处云层中隐现的闪电,“除了工厂,还有个标记在市中心的钟楼,和我们店里的古董钟一模一样。”
钟声就在这时撞进耳膜。不是清脆的金属鸣响,而是混着齿轮摩擦的钝响,像有人用生锈的铁钉划刻神经。陈峰浑身的寒毛瞬间倒竖,林悦手中的手机“啪嗒”落地,屏幕上的时间永远停在11:59,与记忆中古董店钟摆倒转的时刻分毫不差。
废弃工厂的铁门半开着,铁锈混着腐臭从门缝渗出,像某种活物的呼吸。陈峰按住腰间的匕首,触感冷得刺骨——那是从老周尸体旁捡来的,刀柄上的钟摆纹路此刻正微微发烫。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机油味的潮气扑面而来,林悦的高跟鞋在积灰的地面踩出清晰的脚印,每一步都紧跟着他的影子。
工厂中央的钟摆足有两人高,铜制表面爬满暗红色纹路,每道都与古董店钟摆的裂痕一模一样。钟摆下方的尸体呈环形排列,胸口嵌着的水晶泛着妖异的红光,在地面投下跳动的光斑,像极了正在倒计时的眼睛。
“欢迎来到时间的齿轮。”顾明的声音从钟摆后方传来,鸭舌帽阴影下的眼睛泛着幽绿,胸前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钟摆符号,“你们真以为破坏钟摆就能阻止循环?看看你们脚下——”
陈峰这才注意到,地面的灰尘上刻满了重复的脚印,每一组都与他和林悦此刻的站位完全重合。更骇人的是,墙角堆着十几具风干的尸体,身上穿着与他们相同的衣服,后颈处都烙着编号,最新的一具衣服口袋里露出半张纸条,上面写着“第999次循环观测者”。
“老周的女儿死于2005年暴雨夜,”顾明伸手抚摸钟摆,金属表面立刻浮现出小女孩的虚影,“协会用钟摆定格了那个夜晚,每十三年就需要新的容器维持齿轮转动。而你,陈峰——”他突然指向陈峰手腕,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刻度,“1999年被遗弃在古董店的婴儿,天生带着钟摆的契约印记。”
林悦的尖叫混着钟摆的巨响炸开。当她将匕首刺进裂痕的瞬间,整个工厂剧烈震颤,钟摆表面的纹路如活物般蜷曲,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名字——第100位观测者“林悦”旁画着滴血的项圈,而第101位容器“陈峰”的名字下,刻着与他掌心完全重合的钟摆符号。
“看看你们的怀表。”顾明的身影在崩塌的光影中若隐若现,陈峰这才发现口袋里的老周怀表正在逆向转动,表盖内侧的浮雕不断变幻:从老周抱着襁褓中的自己,到林悦戴着项圈刺向钟摆,最终定格在无数个重叠的身影——每个“陈峰”和“林悦”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像被钉在时间齿轮上的提线木偶。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段从未拍摄过的视频:古董店的收银台前,另一个“陈峰”正对着镜头微笑,身后的钟摆裂痕里卡着半张纸条,上面写着“第1000次循环开始”。而“林悦”站在阴影里,后颈的项圈红光闪烁,与工厂钟摆的裂痕遥相呼应。
“滴答——”
石阶下的齿轮转动声突然清晰起来,陈峰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地面画出钟摆的轨迹,而林悦后颈的皮肤下,隐约透出数字“100”的轮廓。远处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十三个单音,而是无数个重叠的回响,每一声都带着不同的哭号与低语,像极了他们在循环中无数次死亡的声音。
怀表突然发出蜂鸣,表盖内侧浮现出最新的浮雕:陈峰和林悦站在古董店门前,身后的街道空无一人,所有路灯都在同一时刻熄灭,唯有店内的钟摆发出诡异的光。而在他们脚下,用鲜血写成的“1000”正在渗入地面,与钟摆的阴影融合成完美的圆形。
当陈峰再次抬头时,发现林悦正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后颈的项圈红光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他清楚地听见,收银台方向传来微弱的齿轮转动声,与记忆中工厂钟摆的节奏分毫不差——那是时间重置的信号,也是第1000次循环开始的号角。
“该开门营业了。”林悦转身走向收银台,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她的机械感。陈峰看见,她的影子后颈处,正浮现出一个崭新的编号:“100”。而他掌心的钟摆符号,此刻正与墙上古董钟的裂痕完全重合,像一把即将插入时间齿轮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