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大伙儿,毕竟良禽择木而栖嘛,我初来乍到,铺子看着也没别人的大,还是女东家,看着处处都不占优势,大伙儿有别样的心思,很正常,”谢樱说完,又是停顿了许久。
“从前你们有什么别样心思,我一概不问,也不管,我也不会因此来给你们找茬儿,从即日起,这些事情都一笔勾销,大家该怎么当差还是怎么当差。”
谢樱说完,很明显能看到有人的脊背松了下。
“只是若再有这样的事儿被我发现,那可就不是赶走这么简单了,你们也别觉得到新东家那边会被奉为上宾,历来哪里有奸细有好下场?那新东家只会觉得,‘你们今日能背叛谢老板,焉知明日不会背叛我?’”
谢樱面无表情的说完,立刻就有人表态。
“老板给我们的工钱比市面上高两成,我们要是不体上情,朝三暮四,那便是天理不容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哪起子黑心肝的朝三暮四,我们定然是忠心耿耿的跟着老板。”
谢樱看着方才神经紧绷的人换了一副面孔,大声咒骂着吃里扒外之人,心中不为所动。
等料理好这一摊子事儿,谢樱直接将店铺交给了蓝隼:“我回去看看山西和京城那边,你好好看店,戒骄戒躁。”
蓝隼用力点点头:“小姐放心吧,我脾气虽然急躁,可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
谢樱理了理蓝隼的碎发:“你切莫学那书里的张飞,毕竟我可不是刘皇叔。”
“死妮子要是敢犯不该犯的错误,我就把你赶走!”谢樱一面戳蓝隼的脑门,一面放狠话。
蓝隼冲着她做了个鬼脸,给谢樱塞了些新买的吃食后,静静在原地看着她们一行人走远。
宵禁的鼓声将将响起,谢樱一行人着急的赶到大同城外。
“咱们尽快找个客栈歇息,”谢樱吩咐。
她们现在还带着货物,宵禁后再到处乱窜,指定会被抓起来。
虽然她们如今已经有了自己提纯蒸馏酒的作坊,但随着订单增多,仍旧需要一部分汾酒调味儿,过往仍旧得在大同经停。
春去秋来,谢樱的生意已经有模有样,但没人嫌钱多,谢樱回京城的时候,抽空去拜访李峤。
“说到做生意,”谢樱试探着开口,“我还有一事央舅舅帮忙。”
“你说。”
“是这样,眼下我的商队和铺子经营都挺稳定的,但我还想着扩大经营,”谢樱顿了顿,“我想让舅舅帮我弄一块盐引。”
正常产品卖起来也有钱赚,但到底不如盐铁这样的物件儿来钱快。
“这个不难,只是盐引这事儿,有许多商人守中(1)许多年,就算是有了,也不一定能在盐场中支到盐,”李峤有些担忧。
眼下有盐引的商人不在少数,但最终能在盐场中拿到盐的,却并不多。
谢樱心下一凉,以为此事要泡汤,却不想李峤话锋一转:“但我记得咱们有熟人在盐场占窝(2),我去说说情,问题不大。”
毕竟谢樱一年难开一次口,他也多少愿意照拂这个轻易不开口的外甥女。
“占窝是什么?”谢樱有点儿懵,没想到盐引这摊子水比她想的还深。
“就是那些愿意做这方面生意的权贵,会差人跟盐场那边打好关系,几个盐场出来的盐只能让他们兑,至于那些没有门路的商人,就会被以盐场无盐的名义一直吊着。”
“原来如此,”谢樱点头。
李峤的效率极高,不消一月的功夫,便给谢樱办好了一切。
“这个盐引,你可以多往南边走,”李峤提点道。
“为什么?”
“宫里一位宠妃诞下小皇子,皇上赏了她娘家不少东西,连带着免了此处一年的赋税,所以今年那边的人格外富裕些,”还有些话李峤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直接跟谢樱挑明。
“你在外行走,虽说女人身份多有不便,但这也是你的优势。”
谢樱点头。
……
李峤找好了关系,便由谢樱拿了盐引去盐场贩盐。
她们去的是离京城最近舟行盐场,尽管提前一天到,解了禁就紧赶慢赶,到了盐场周围,还是看到有商队将盐场大门围的水泄不通。
“去去去,别等了,今年光景不好,都是先紧着上头用,我们如今也是没盐了,”一个伙计挥舞着手中的扫帚,好像挥赶苍蝇一般驱赶着周围的商人。
“上个月来你说没盐,这个月来你还说没盐,那我们手里这块盐引,岂不是如同废品一般?”有商人实在接受不了。
尽管李峤说过没有门路取不出盐,没想到情况居然严重到这般田地,仅仅一个舟行盐场,被悬在空中的盐商都有近百人,更别提别的盐场。
“这盐引,可是我们拿真金白银在官府兑换出来的,你们岂能这般不作为?”
“谁给你们发的这个,你们找谁去!”伙计语气轻佻,“我们只管出盐,不管发盐引,如今盐场没盐,谁来了都不好使!”
众人议论纷纷,伙计翻了个白眼:“要我说你们这些人可真不上道,做事儿好歹得问清楚了再来。”
这样的愣头青,他见多了。
谢樱站在一旁观察着众人,显然这上百个商人虽说衣着朴素,但绝不是什么伙计管事之流。
估计是赚了点钱,听旁人说贩盐挣钱,便搜刮出不少身价去官府换了盐引,却没想到被盐场以无盐为理由搪塞,花了大半积蓄换了一块废品。
大商人有人脉有门路,自然不会在外头这样干等,就算没有人脉,行动拿钱垫补也能进去,苦的往往就是这些中小商人。
谢樱见状,低声吩咐道:“别走正门了,从后门绕进去。”
眼下这情况,只要她能进去将东西运出来,怕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这一点显然是谢樱想多了。
正在车队掉头时,一队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载着白花花的盐走了出来。
(1)守中:文中小商人面临的情况就是守中,据史料记载,有些商人守中长达十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