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笑道:“谢老板许久不来,猛然一看,自然是觉着变化大。”
“你这哪里是变化大,你这利润起码都翻了两倍吧,”谢樱四处打量着,不仅酒厂规模扩大了整整一倍,连带着里头的装潢都是富丽堂皇的模样。
“你这人可真是的,都赚这么多钱了还穿这么朴素,”谢樱打趣,“老小子可真抠搜,你抠搜这两身衣裳,能省几个钱啊。”
掌柜笑道:“我就是个干活的,上头还有东家,经营的再好,不都是给上头人挣钱吗?”
谢樱围着堂中的酒坛转了两圈,状作不经意问道:“不是我说,你们这地儿的人忒抠搜,一天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儿,结果一个比一个穿的烂,我去年来的时候,看好多人大晚上的还在地里忙活呢。”
“你说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钱都哪儿去了?”谢樱耍贫嘴,“莫不是埋在后院里,趁没人的时候,悄悄翻出来数钱听响儿?”
话已至此,掌柜的靠近谢樱,低声说道:“不是抠搜,是真没钱,我们这地儿是真穷。”
“那就奇怪了,你们这边又有煤矿,又有这么大的酒厂,怎么还能穷呢?”谢樱一脸疑惑。
“话虽如此,但我们这边七山二水一分田,又不像南方那么多雨水,种地连糊口都艰难,又何谈致富呢?”掌柜的一脸叹息。
谢樱眯了眯眼。
就算地力再怎么贫瘠,也不至于日夜劳作,却依旧衣不蔽体。
这大同知府当真是有说头。
看着伙计装了车,谢樱一行人便继续向东走,中间停了几站便到了京城,谢樱顾不上歇息,下了车直奔李家,跟老太太和众人闲谈一番后,等到了李峤回来。
曾琰纶在囚车内的模样,总是在她脑中盘旋。
“舅舅,我前几日路过大同的时候,看到河套总兵曾琰纶被槛送京师,“谢樱开门见山。
李峤放下茶盏,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感叹道:“那应该是半个月之前了,将人押解到京城后,皇上亲自过问,当天就判了曾琰纶问斩,第二日就直接行刑,传首九边,但格外开恩,不牵连家人。”
“什么?”谢樱诧异,“就算我们的商队一路上走的慢了些,但也用不着这么快速的喊打喊杀。”
这效率简直快的出奇,都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人应该有的效率。
李峤冷哼:“确实是快的出奇,毕竟皇上亲自过问,定了他的罪,谁敢有二话?”
“那曾琰纶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这般大张旗鼓的处置?”谢樱开口问道。
李峤叹了口气:“武将获罪无非就那几样,大吃空饷、杀良冒功、瞒败不报。”
“我看着去年鞑靼进犯的频次,不是降低了许多吗?”谢樱不解。
“正是因为降低了许多,曾琰纶便上书,请求皇帝出兵,收复北边那几座城池,”李峤叹气。
“可出兵就要钱,眼下朝廷有钱吗?”谢樱拧眉。
“当然没钱,虽说张济承的新政能增加不少收入,可到底是杯水车薪,”李峤叹气,“他上疏要兵要粮,被许垕逮到机会参了一本。”
许垕此人,谢樱还有印象。
“我感觉他看着不是挺正派的?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的参奏?”谢樱心下疑惑,当初许垕看着不偏不倚,也不归属任何一派。
李峤按了按眉心:“去年那场风波里,赵王和太子使出浑身解数,但有一个人坐收渔利。”
“陈王一直依附赵王,赵王倒了,他可以顺势收复剩下的残部,直接做主子,”谢樱思忖半晌,“还有殷王。”
殷王此人,就像是影子一般,不管何时都没听说过他的行为,明明在众位皇子中排行老二,但却毫无声息,置身事外。
“要么是殷王品行高洁,不欲争权夺利,要么就是潜伏在暗处,想要渔翁得利,”谢樱说出自己的猜测。
“陈王整日在前朝上蹿下跳,赵王倒了之后风头一时无二,但为人气量狭小,文武百官倒是没几个真心服他的,自然不足为惧,”李峤说出自己的结论。
“去年咱们闹那一出,殷王躲在外头,刚好避过所有嫌疑,甚至也没再皇帝面前露出丝毫锋芒,如今跟太子算是平分秋色,”李峤说出谢樱后面不曾了解的朝局。
“所以这个许垕看似中立,实际上是殷王一早就埋下的暗桩?”谢樱反问。
“对,”李峤点头。
“对了,我还看见晋王一直在羞辱曾琰纶,”那一幕,谢樱回想起来也是有些不忍。
“这畜生干出什么事儿来都不足为奇,当初他满城搜罗金银财宝和美人儿,结果奸淫了当地一个军官的女儿,那军官刚好在曾琰纶手下,曾琰纶就写折子参了他一本,况且此人一直认为国本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坚定不移的拥护太子,早就被皇帝厌恶。”
如今皇上对于易储之事讳莫如深,太子觉得自己位子不稳,藩王自然都蠢蠢欲动。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皇帝可以对太子满意,但臣子不能对太子太过于满意,曾琰纶简直是犯了大忌。
“就算曾琰纶是太子的人,那也没有将人召回来直接杀了的道理?”谢樱拧眉,“这明摆着是想遮掩什么。”
“这里头还有一桩陈年旧事,”李峤无奈。
“之前赵王还没倒台的时候,皇上想要册立当时受宠的齐贵妃为继后,曾琰纶作为太子党便竭力反对,那时候言语之间说皇帝不好,沉迷女色云云,晋王平日也没少给他上眼药,层层下来,早就惹了皇帝不快。”
“但苦于曾琰纶为人一直小心谨慎,所以皇上也没抓到什么把柄,不能无缘无故的将人杀了。”
“眼下齐贵妃虽然倒台,但他当年忤逆却仍旧让皇帝厌恶,如今恰好有人弹劾,再加上自家胞弟在一旁煽风点火,干脆顺水推舟,除去兄弟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李峤冷笑。
纵使腹中有再多的牢骚,李峤也不敢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