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扎穿了假人的脑袋,迸出几块碎木。
夺枪刺枪的朱元璋,抬腿屈膝,用膝盖撞了一下朱标的大腿。
“好好练!别偷懒!练成咱这样,你才能停手!”
朱标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戳中眉心的假人木桩,感觉自己的眉头有些痛。
想练成父皇这样,不下苦工夫能练出来?
他使尽全身力气才将入木三分的银枪拔出来,不光眉头疼,手心也疼。
要不,他还是从挑水提升臂力练起?
“父皇,你是专门来指教儿臣武功的吗?”
朱标对于父皇如此关心自己的武功进展,十分的感动,但还是想建议父皇,降低一下对他的期待。
只是不等他斟酌好不被踹的用词,就见父皇有些郁闷地瞪了他一眼。
“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用咱亲自指导?咱是来看乖孙的!”
“……”
朱标感觉到了父爱好像逐渐消失。
“父皇,英儿刚喝完羊奶睡着了。”
“你不早告诉咱,害得咱白高兴一场。”
“……”
朱标是真没想到,父皇下了早朝,不叫重臣议事,不询问他对时事的意见,专门来一趟东宫,只为了看英儿睡没睡着。
他一直以为坊间传闻父皇疼爱英儿,是有人故意捧杀。
现在却觉得。
外面的人捧得,比实际情况低得多。
“要不儿臣把英儿叫醒?”
“罢了罢了,他起床气太大吵得慌。”
朱元璋只是不知倭寇的踪迹,想来碰碰运气。
看来他今天运气不好,当然不想再让乖孙脾气不好,摆摆手便阔步离开了。
朱标望着来去匆匆的父皇,满脸的困惑之色。
“英儿起床气太大?吵得慌?”
他倒是见过英儿被爆竹吵醒时黑着脸的情况,可英儿除了饿了尿了拉了,几乎不吵人。
朱标很好奇,父皇为什么能对英儿有这样的评价。
殿内。
朱雄英睁开一只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唉?刚才好像听到爷爷的声音了?】
【幻听了吗?】
朱雄英张开双臂想要伸个懒腰,身体突然翻转,肋骨正对着床板,硌得他连忙又翻了回来。
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
【我会翻身了!】
【娘!快看!我会翻身了!】
虽然当过两世婴儿,但上一世他可不记事,根本没有身为婴儿的成长时期的体验感。
朱雄英倍感新奇,自顾自地来回翻腾着。
【看我一个筋斗云……卡卡卡着了!】
一不小心,像乌龟一样肚皮朝下,四肢伸展着想翻过来,却怎么也抓不到着力点。
尝试了许多遍,直到力气耗尽,他才不得不红着脸叫娘亲帮忙。
“呀呀!”
在摇篮旁边守着的常氏,正和春雨等小姑娘们一起制作今年时兴的花灯,等听到动静看过来,看到像乌龟一样伸展四肢抓空气的朱雄英,又好气又好笑,连忙将人翻了个面过来。
看到朱雄英满脑门都是汗,她伸手点了点儿子的鼻尖:“英儿,下次再这样,记得及时叫娘。”
“呀。”
朱雄英气鼓鼓地想着。
【我今天一定要强加训练,翻它三百六十度!】
勤加训练的朱雄英,练习没有半个小时,就因为体力不支,睡着了。
当朱元璋掐着他平时醒来的时间,赶到东宫,又扑了个空。
这回他倒不是为了倭寇行踪而来的,而是想替老四问问,怎样才能在元宵节上,打响牙刷的名气。
“标儿,乖孙今天白日的觉有些多。”
“听说有的婴孩一天要睡八个时辰呢。”
朱标心中十分感动,父皇对英儿的爱护实在是让他都拍马不及。
正感动着,就见父皇眼神古怪地打量着他。
“你最近晚上睡早些,咱白天想和乖孙聊聊天。”
儿女私情,要给国家大事让让路。
还有,乖孙说了,不让儿媳着急生二胎。
“标儿你不是说要住到吕府,催吕本写新制的章程吗,怎么还不去?”
“……”
朱标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他算是知道了。
原来深沉的父爱没有消失,但好像,已经转移到英儿身上去了。
这时侍卫来报,吕本已经回府了,朱标收起银枪,朝朱元璋拱了拱手。
走了!
去吕府撒气去了!
朱元璋目送着朱标走远后,小声嘀咕着:“标儿只是练了半日枪,连气都喘不均匀了,不行,要让徐达继续加练。”
他又看了一眼摇篮里熟睡的朱雄英,趁着四下里无人注意,伸手捏了捏乖孙的脸蛋。
没醒。
轻轻拍了拍屁股。
终于醒了。
【啊啊啊!!!!!!】
【我正梦到啃猪蹄呢,为什么要吵醒我!】
朱元璋掏了掏耳朵,后悔自己惹了这位小祖宗。
他颇为郁闷地想着:要是老四能听到乖孙的心声,自己来套话就省事了。
不过,转念想到老四在乖孙心里,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他也只能强忍着耳朵疼,舔脸一笑。
“哈哈哈哈!乖孙!你四叔要利用元宵节赚大钱了,你开不开心?”
朱雄英眉开眼笑。
但紧跟着,他就听老朱叹了口气。
“可惜他第一次做生意,还是卖别人都没卖过的牙刷,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一定能成功!就算这次失败了,以后有我呢,我告诉四叔怎样搞营销……】
朱元璋听着乖孙心里头头是道的生意经,默不作声地站远了一些。
免得乖孙看到他脸上时而震惊、时而狂喜、时而幸灾乐祸的众多表情。
……
刘府。
夜幕降临,刘基依旧在伏案疾书,他不时地捏着笔杆,咬着笔尖,回想当年在温州组织百姓抗倭的细节。
“光靠官兵防倭抗倭犹如大海捞针,必须形成一套官民互助的体系,如果能说服陛下开通海上贸易,那些拥有船只的船主,会有许多弃暗投明。”
刘基刚要落笔,发现奏疏上已经没有空白的地方。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才发现自己一坐竟坐了四个时辰,连午饭还没来得及吃。
老管家走上前,将他书桌上的蜡烛灭掉,抱怨道:“老爷,陈先生说过,你的身体切忌劳累与忧心,凡事要慢慢来,不然容易旧疾复发,到时候可就……”
“就你啰嗦。”
刘基慢腾腾地拄着拐杖站起身,看向东方,满目忧愁。
“我也想慢,可我慢一日,倭寇便要多横行一日,只盼着陛下能够听得进去的我意见,该堵的堵,该疏的疏。”
老管家急忙给他披上一件棉服,笑呵呵的说着。
“咱们大明人才济济,武将如云,不惧这些毛贼,二公子年关来信不还说,他在老家的海边,一个人抓住了一伙倭寇。”
提及自己那文武双全,还精通兵法的次子刘璟,刘基的焦虑确实减轻了几分。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有些事情急不得,需要循序渐进,如今他极力主张的,胡党极力反对,容易好心办坏事。
刘基看了眼密密麻麻已下不去笔的奏疏,走出书房。
“还是先缓缓吧。”
……
温州,龙湾。
由于附近有一处废弃的旧港口,昔日繁华的富庶小镇,在沦为数百人的渔村后,逢年过节依然十分的热闹,家家户户悬挂着红灯笼,院子里传出连连笑语,直到天色彻底黑透,渔村内才彻底地安静下来。
只剩下巡逻的村民与几个近日才抽调来的卫兵,牵着几条黄狗在海滩上慢行。
夜,静悄悄的,众人只能听得到,波浪拍打着礁石群,发出震耳的声响。
“哗哗哗!”
“旺!”
领头的大黄狗突然将前爪抠进沙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