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不是吓大的,再说,这不是咱想得法子,咱也是被逼得没法了,听说有的地方官员不贪不占,光靠咱给的俸禄,孩子老娘生病都付不起药钱,除了要办差事,还得靠给私塾抄书补贴家用。”
当然了。
这事是朱元璋现编的,眼下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很低。
大明建立到今才第八个年头,如今在朝为官的官员,很少有出身寒门,甚至是吃药都吃不起的平头老百姓出身。
不过,如果他不借用乖孙的养廉银法子,来提高清廉官员的待遇,等到清理完朝中的这些蛀虫,换上新的一批出身较差的清官。
还真有不少人,可能面临理想与现实的艰难抉择。
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朱元璋都会觉得,自己以前的思想确实狭隘了。
光看旧元朝廷贪官污吏横行,只想着如何打压他们,却没有想过,只一味打压贪官污吏,却不给清廉官员扶持,久而久之,只会让清官被迫伸手拿银子,贪官污吏只会在短时间内减少,长期以往下去,被他压制住的贪腐之风,留待后世,只会越来越严重。
收回发散的思维,朱元璋特意对着一脸探究的朱雄英解释。
“咱就想着,这种人忠孝两全的人,得多给他一笔银子,免得哪天他逼急了也要伸手去贪,你说是吧,标儿?”
“啊?是!”
朱标当初和六部尚书以及胡惟庸等重臣,议论这事的时候,可没听父皇提起这一茬。
可看到父皇说得情真意切,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倒也不像是假的。
只是,朱标很好奇,到底哪个官员这么惨?
有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向对方讨教一下,如何在这种的困境下,依旧能够坚持初心不改,到时候一定提拔对方,来京城给父皇分忧。
这种清廉又能干的臣子多一些,他这个当太子的也能轻松一些。
“好了好了,咱不说那些国事让大家操心了,来,摆饭吧!”
雨在午后停了。
朱元璋吃完午膳,等着御膳房把炖好的肉包骨送来,亲自交到乖孙手里,哄得乖孙心里一个劲儿的表达谢意与爱意。
这才兴高采烈地离开东宫,回到华盖殿,继续批复各地将领送过来的问安奏本。
军情奏疏要经过兵部,但这些私人奏本直接送到他的面前,看完不需要再送六部抄发留档。
朱元璋先查看了北平防务,蓝玉上来先问他“吃了吗”,接着又说他自己吃得不太好,希望下次募捐所得,能够直接送银子到他手里,不要再买粮草的,这样既能在路上减少些损耗,也能让大家吃得舒服一些。
换作以前的话,朱元璋会给蓝玉批复:
“北边的粮草在冬季可比南方贵太多了,路上的损耗能在差价里找补回来,押送银子山高路远损耗更大,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
但自从知道,户部的郭桓与大半个户部衙门的官吏,用买新粮的价值买陈粮,许多甚至是积压了十来年的,可能是前朝的旧粮后。
他体会到了蓝玉大冬天啃着发霉馒头,喝馊饭的苦衷。
“蓝玉向来心直口快,看来他是感觉到不对劲,但误以为朝廷派去的就是旧粮,谁能想到小小的户部,竟能瞒天过海这么多年,让军粮一直保持一个味道,左手倒右手就把咱的钱袋子掏空了。”
好在。
有乖孙提醒,发现得不算太迟。
哪怕这会儿不能从郭府抄出上千万两银子充入国库,但每年能从这群人身上,节省上百万两银子。
可以动手了。
“毛骧,户部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陛下,侍卫方才来报,郭侍郎召集了官员私下议事,并由各司主事在办公的二堂门前把风,具体聊了什么并不知情,但那些官员散会时,满面春风,笑得很开心。”
朱元璋把之前咬坏的笔杆,拔了狼毛,在指尖转悠着,盯着毛骧,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把毛骧吓得浑身发毛,连忙单膝跪地。
“陛下,属下这就派人接着去打探!”
实在不行让人找机会,灌醉其中一个参与议事的官员,再敲闷棍绑走拷问一番。
事后只要再营造出,这是那个倒霉官员做了一场噩梦就行了。
反正户部里的官员应酬多,喜欢喝大酒的也不少,总能挑一个酒品不好又容易断篇的酒蒙子出来。
“不必,咱不是嫌你这事办得不好。”
毛骧的汗如雨下。
陛下的话,有时候得反着听。
“属下办事不利……”
“咱都说了……罢了罢了,别去打探了,盯好了郭桓,只要他开始动手,马上抓现行押进诏狱里,这事也不用跟户部尚书打招呼,咱事后再亲自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户部尚书掌管国家财政与赋税大权,这个位置上坐的,当然是朱元璋的心腹里的心腹。
只是徐铎虽为官清廉,但在官场上容易受到排挤。
暂时先不挪徐铎的位置了,等清理完户部的蛀虫以后,给徐铎找个会来事又能办事的副手,熏陶一下清廉的气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咱以前怎么会想着,人人都能成为一张洁净的白纸呢?”
朱元璋反思了几息的工夫,便低头接着看下一封私人奏本。
与其在想不通的事上花费太多精力,不如先动手处理好能解决的问题。
“最近东南沿海倒是消停了不少,是指望着咱好了伤疤忘记疼,大意之后你们再卷土重来是吧?”
倭寇们你们给咱等着吧!
处置完廖永忠,更换海防将领以后,你们再敢来,就把你们现杀现埋!
“寇可往,咱亦可往!”
跟咱老朱比,谁才是海上最厉害的强盗?
比不死你们这群倭寇!
……
赚钱要趁早。
郭桓一直秉承着这个理念,兢兢业业地贪污,才在短短的五年内,积累起万贯家财,田产无数,收买了半个户部,为他所用。
入夜后,他立即就用飞鸽传书,借着月色,给近在京郊,位同县官的堂侄送去消息。
“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别人想要第一批清廉官员的好名声,要交一千两银子,自家人只需要五百两即可。”
“扑棱扑棱!”
信鸽刚飞出去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