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知道他现在其实也像胡惟庸一样,着急找事做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相信父皇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但文官能办的大事,由于朝堂局势,他暂时不能入局破坏父皇的计划。
那么,只有去军营里掌握军权,才有表现自己的机会,练就一身本领,立下战功,和言官对阵时,会更有胜算。
可父皇会分军权给自己吗?
他们虽是父子,但也是皇帝和太子,换位思考,朱标觉得……
“标儿,咱打算将毛骧负责缉捕审讯的侍卫亲军,以及蒋瓛(huán)负责防瘟救灾等应急部门合起来,组成一个锦衣卫,由你替咱打理。”
朱标不知道锦衣卫的作用是什么,还能不清楚毛骧把人抓进诏狱的行为,属于是越过三法司,直接处理涉案人。
昔日他还曾劝过父皇,这种凌驾于三法司以上的权力,如果手下不忠任人滥用皇权,会制造许多冤假错案,毕竟这把压制官员的一把刀子,掌握者必须清楚它捅向了谁。
没想到,今天父皇居然要将这把锋利的刀子,交到他的手里!
“父皇,儿臣要在明面上负责锦衣卫的事务吗?”
“你傻还是咱傻,锦衣卫当然有专人负责统领,哪有太子掌管诏狱刑罚的,万一哪天你的太师太傅犯了事进了诏狱,传出去以为是你不尊师长,不让人笑话吗?”
朱元璋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
朱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接着追问:“那父皇的意思是……”
“咱会让毛骧当指挥使,并且加强锦衣卫的职权,除了原有的两项作用,还需要他们监管京官和地方官员贪腐的情况。”
毛骧本身就是朱元璋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又是武将出身,无论是在刑讯还是管理手下方面,都很出色。
增设的监管京官和地方官员贪腐的职责,能让父皇更全面地掌握官员的信息。
以前的朱标,会觉得父皇这么做太霸道了,方方面面把官权削弱,确实加强了皇权集中,可没有人制衡皇权,容易导致父皇日后做错了事也无人劝阻。
如今的朱标,感觉自己能够担当那个负责劝阻的人,所以对于成立锦衣卫,并且还要加强锦衣卫权力的事,他附和地点了点头,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如再另设一支精锐军队,由锦衣卫来调度,这样遭遇地方豪强与官员联手抵抗时,能够越过府兵,直接办案。”
朱元璋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大儿。
标儿这是想要兵权吗?
这可真是……太好了!
“标儿,你长大了!可算不再是以前那个,觉得‘人之初,性本善’,啥人都往好处看的温良太子了。”
朱元璋一脸欣慰地拍了拍朱标的肩膀,发出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哪个官员见到毛骧膝盖都要软三分,可出了这方圆三百里,下边都是他娘的听调不听宣的土匪,锦衣卫只有监察能力,没有硬碰硬的实力,哪天让人包了饺子说成了流寇劫杀,咱只能以杀止杀。”
既然如此,还不如提前做好防范,把伤亡降到最低。
毕竟朱元璋认为,自己绝不是乖孙所想的那样,要当大明第一杀神。
“标儿,锦衣卫的兵就由你来调配,咱不用那些普通的士兵,需要精锐里的精锐,人不在多,精干就行,你先选一千人练着。”
兵权是锦衣卫震慑百官以及地方的最强手段,但不算是直接参与到监管与刑狱中去。
相当于以后谁想指摘太子,利用锦衣卫排除异己,残害官员,有理也没地方说去。
同时,还能够让那些用旧思想审视太子的官员,明白太子已经不再只是一个会监国批奏疏的“软柿子”,手握锦衣卫兵权,虽不是指挥使,但作用不比指挥使低。
尤其是,朱元璋愿意将一部分兵权,由太子监管,这说明,储君之位绝对不会再更改。
再加上毛骧这个指使使,就是皇家的一把刀,往后谁敢把太子惹毛了,都不用太子发话,刀子会自动出鞘护主。
朱标理解了父皇的一番苦心,感动得红了眼眶。
“父皇,儿臣一定会用心监管锦衣卫,不让他们滥用职权,也会好好选兵练兵,保证他们出使任务,能够顺利而归!”
“行,那你去京营选人,争取两个月内出成果。”
朱标愣住了。
“父皇为何这么着急?”
“不是咱着急,是戴思恭把医改的事整理得差不多了,咱打算把诏狱里关的那些御医和郎中,全扔地方上去,正好由锦衣卫护送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顺便扎下根,正好胡丞相为了和老先生争功,愿意推进医改,不趁着这个理由安插人手,直愣愣地派人去地方,官员豪绅煽动百姓对抗名声不好的锦衣卫,他们去了还有啥用?”
朱标心想:毛骧他们名声不好这话从父皇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但他理解了父皇心急的原因,连忙保证。
“儿臣这就去军营挑人,地方奏疏批阅的事就在军营里处理,绝对不会耽误的。”
父皇要和朝堂的百官拉扯,他就负责替父皇打理好地方。
“标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俩不疑心。”
朱标想到刚才自己装委屈的事,羞愧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父皇对他的信任,从今往后,他再做任何事,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朱元璋假装漫不经心闲聊般的,说起了如今朝堂的变局。
虽没直接说明他的全盘计划,但朱标还是听懂了。
父皇就差把三十六计,全部用在胡党身上了。
不。
不光是胡党。
父皇针对的是所有不忠于他的文官和武将,不论是胡党、浙东还是淮西功勋,谁有异心,杀无赦!
“父皇不担心淮西那帮子叔伯们,说你不念旧情吗?”
尤其是外面镇守四方的武将们,难免会觉得唇亡齿寒,力保胡党。
这也是为什么胡惟庸,收贿众多,但犹如散财童子似的,去结交淮西武将功勋,连费聚都敢担着父皇的怒火,当众暴打涂节。
可见胡惟庸对淮西武将的影响力逐渐日增。
朱标总觉得,父皇以前是想剪除一些文官,一点点地来,效果不显着但不会引起巨大的反弹,如今表现得太急切,好像不想让胡惟庸这个丞相干到年关写政绩总结似的。
尽管自己比父皇心情更加急切,可那是因为,那些人想害他的妻儿。
父皇呢?
又是为什么着急?
难道是父皇爱子心切的缘故?
朱标感觉,自己一定才刚手握一千兵马,他就有点飘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不理性的想法。
“标儿,旧情在咱的心里,可永远比不过亲情。”
“父皇你突然这么煽情,儿臣不太适应,其实儿臣觉得被骂几句也没那么委屈,儿臣受得住。”
朱标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他不敢想象的那个答案!
眼前的父皇已然不再是印象里的那个,因为他背书背错一句就要挨训好几天的严父了!
朱元璋斜了一眼因为会错意,敢在自己面前心直口快起来的好大儿,只能让好大儿认清自己在家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