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本上写得清清楚楚,杀良冒功者的名单,以及温州、福州两地官员通倭的事,特别是秉……李存义的罪行,占据了半篇内容,铁证如山,确实不容置疑!”
胡惟庸相当于当众告诉毛麒,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毛麒终于从惊惧之中反应了过来,腰板瞬间挺直。
“陛下,杀良冒功的事,确实是臣失察,可此事是他们地方官员与将领沆瀣一气,也不全是臣的责任,臣愿意将功补过,这就回兵部寻找入库档案,配合陛下的命令,重新彻查,尚书大人,您说是吧?”
毛麒只是盖个初次校对的章印,他又不是最终拍板定论的人。
兵部尚书刘仁黑着脸站了出来,狠狠地盯了一眼毛麒,这才无奈的认罪。
“陛下,臣也有失察之罪,还请陛下降罪。”
“臣有罪!”
兵部左侍郎以及其他兵部官员,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拖着整个兵部下水,毛麒的罪名虽然成立了,但这条命,按照眼前的情形来看,也算是保住了。
毕竟让毛麒打掩护的人是廖永忠,一切罪名都可以往死者身上推。
“呵呵,咱只是问一问毛侍郎知不知道内情,这件事毛侍郎也是受了廖永忠等地方官员和将领的蒙蔽,确实有失察之罪,以后注意就行了。”
朱元璋既佩服胡惟庸装都不装了,敢胆当众教毛麒做事,把结党营私摆到了台上面,又觉得胡惟庸今日可真是昏招频出。
保下一个毛麒,暴露早就知道廖永忠罪行的事,这是彻底不打算与陆仲亨他们重修旧好了。
“爱卿们对咱处置毛侍郎的做法没有异议的话,咱就接着定李存义的罪。”
朱元璋假装想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可陆仲亨和唐胜宗他们这些武将,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些杀良冒功的参与者的。
要问战场上,谁最怕自己的功劳被别人夺走、被别人压制,那当属这群能打胜仗还认识到玩心眼,玩不过文臣的武将们了。
“陛下!末将认为毛侍郎一定知道内情,必须抓到诏狱去审一审!”
唐胜宗曾在地方压制过反民,因此立功重新拿回爵位的,但当初打仗的时候,也没少受地方将领抱团欺负的鸟气。
不然他也不会被逼得跟着胡党混,就是担心朝中无人,立了功也没有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拼了老命换来的荣耀全当了别人的嫁衣。
因此,他对冒领功劳的事是恨之入骨,更别提杀良冒功,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了。
胡惟庸吃惊地看着不仅和他分道扬镳,还故意站在他的对立面的唐胜宗,气不打一处来。
“延安侯慎言!毛侍郎只是失察,他在京城他能知道地方的内情吗?连陛下都不知情,他要是知情的话,那还了得?”
胡惟庸真想揪住唐胜宗的胡子,好好地问问对方。
想当初你唐胜宗被夺了爵位,打发去地方镇压暴民的时候,要不是我胡惟庸替你在陛下面前说好话,对你的功劳从不瞒报,并且带人大夸特夸,你还有重返京城的机会吗?
你这个叛徒!
唐胜宗面对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的胡惟庸,根本没有半点反思之心,相反,他也很生气。
“末将当初外放去镇压暴民时,就听许多手下将士提起,他们的功劳有被人冒领的,但他们人微言轻,没有通天的京官帮他们邀功领赏,只能认命,末将当时还以为那些人是吹牛呢,现在才知道,原来冒领功劳这件事,是真的!”
拔个萝卜,甩出来的泥巴是越来越多。
与唐胜宗同仇敌忾的其他武将,也跟着站了出来。
“请陛下将毛侍郎关进诏狱,严查到底!”
“实在不行,把整个兵部全送进去审一审,这样才能证明他们的清白!”
“杀良冒功这可是天大的罪名,一个闹不好会引起民变的,不得不重视啊陛下!”
朱元璋看了一眼说话的陆仲亨。
不愧是跟胡党他们混的时候最久的,学会了营造声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要是不认真处置的话,那不就白瞎了陆仲亨营造的声势。
“陛……”
“砰!”
朱元璋猛地一拍扶手,打断了胡惟庸的发言。
“既然各位爱卿都要咱严查此事,毛骧!”
早已等候多时的毛骧,带刀上殿,直奔毛麒而去。
“丞相大人!尚书大人!快救下官!快救下官啊!我们兵部官员是清白的!”
毛麒还想拖刘仁下水,但刘仁稳若泰山般站在当场,一个屁都不打算放。
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其他兵部官员,已经明白陛下只是想抓走毛麒,而不是他们,更是自扫门前雪,一言不发。
“毛侍郎,请。”
毛骧面无表情地比划着殿外。
毛麒见大势已去,只能继续向胡惟庸投去求助的目光。
要是丞相大人也束手无策,这诏狱只怕他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那他就得考虑,把最大的那口黑锅甩给谁。
“陛下,哪怕毛侍郎怀疑李存义等人杀良冒功,但没证据也没法揭发他们,还请陛下明鉴!”
胡惟庸做出了选择。
毛麒知道他与地方官员和将领的人脉关系,他绝不能让毛麒认为没有生机,再把自己给供出来减轻刑罚。
而李存义到底是李家人,怎么保下李存义的事,就让李善长自己去想吧!
对不住了百室兄!
“陛下!”
毛麒接到暗示,当场又跪了下来。
“罪臣确实心有所疑,可惜李存义他们势大,罪臣不敢与他们对抗,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弹劾李存义的原本是刘基。
给李存义定罪的却是胡党。
而李存义与胡惟庸还是亲家,胡惟庸给李存义甩黑锅的行为,比李存义卖了廖永忠,更令人不齿。
李存义的儿子李佑,因父亲昏迷不醒,请假没有上早朝,但李善长的儿子李祺在场。
出人意料的是,面对胡党的甩锅之举,与李家交好的文臣武将,都急得额头冒汗,蠢蠢欲动了,偏偏李祺仿佛事不关己似的,一句反驳的话也不说。
朱元璋等待了片刻,确认了李家人这是狠下心要舍弃李存义,也要和胡党划清界限,他当机立断。
“去把李存义抓进诏狱,咱要亲自审他!”
……
李府。
本该两日后才能清醒过来的李存义。
在李善长让府上郎中灌了虎狼之药又施以针灸,加上划伤了李存义脑袋上的脓包,放了半杯心头血后。
李存义的眼皮终于因为剧烈疼痛而颤动。
“接着放血!”
“老爷,这么做会折损二爷的寿元。”
“放!”
李存义疼得打了个激灵,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当看到床边站着的李善长时,他庆幸不已。
“兄长,我还以为自己被费聚给打死了,此生再也见不到兄长了!”
只要有兄长在,不管是廖永忠被杀,还是淮西武将误会他的事,兄长都能为他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