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饭吃得各有心事,但对于陆言曦来说,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说起来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自己难求的片刻时光,还有费尽心思才能得到的钱,其实都轻而易举地能从一个对她而言来说算得上陌生人的身上得到。
她跟季宴总共见面也没几次。
她不能说季宴对她不是真心,但是真心这种东西瞬息万变,况且她觉得他应该只是出于怜悯的救赎心理多一点。
很多人就是这样,比如说原衡,虽然他什么都拿捏得很清楚,对他有益的人或事会是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可实际上他心里还是喜欢徐念念那种柔弱类型的。
以前的陆言曦觉得别人的看法和喜欢很重要,现在想想,没有爱的人,无敌。
她才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那么快就动心谈感情呢。
两人吃完饭就坐上了车,司机在前面开车,她和季宴坐在后方,平心而论,她还是心底对这个人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感激。
所以也懒得再捉弄他了。
他是个很美好的人,甚至在感情上单纯得有些过分。
所以他这样的人,和她不适合。
连做朋友也不是很适合——万一原衡以后再婚真的娶了他姐姐呢是不是。
陆言曦坐在这里浮想联翩,季宴却忍不住地一直把目光投向她,长长的睫毛,细细的眉毛,饱满淡淡的唇色,澄澈的又略带忧郁的眼睛。
每一帧都像旧电影的慢动作,定格在他的眼中。
移不开一点视线。
他觉得自己像是走火入魔了,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从小到大给他写情书的人多了去了,国外留学回来父亲和姐姐还一直给他安排各种各样的相亲,但是他为什么就是对着别人没有这种感觉?
一到了她的面前,他所有的谈笑自若,心思谋略,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来这就是喜欢。季宴想,光是两人待在一起,即使什么话也不说,那种渺远的虚无感也让他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陆言曦也注意到了身旁的灼灼目光,终于朝他看了过去。
这厮什么时候靠她那么近了?她愣了一瞬。
季宴盯着她,发现这双眼睛瞪大了变得圆圆的,眼里倒映出的影子只属于他。
也就是忘记推开他的这一瞬,他竟直接在她唇角啄了一口。
双目对视。
“啪——”的一声,陆言曦很用力地打了过去,季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就已经慢慢浮现出了红手指印。
他没想到她会下这么重的手,而且,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打过他,所以他第一反应是非常的不可置信,还略有点心碎。
不过他也知道是自己情不自禁,太莽撞了——他认,他认还不行吗。
干脆闭着眼睛侧着另一边没被打的脸对着他,“打吧打吧,是我的错,只要你不生气什么都听你的,打到你气消为止。”
陆言曦不跟他客气,毕竟是自己吃亏,所以这一巴掌再次实实在在地打了下去。
驾驶位的司机有些尴尬地侧眸回头看了一眼,又立马缩了回去。
也许是因为被女人打这件事实在有损颜面,季宴立马对他说:“陈叔,这事儿你绝对不能跟我爸和我姐说,知道吗!”
司机连连点头,“是,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季宴又重新看向陆言曦,眼瞧着她举着第三次手,他有些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还来啊?好吧……说了打到你气消为止的。”
这一次的巴掌迟迟未落下。
等他睁开眼,却瞧见陆言曦笑了,她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手也放了下去。
见她脸上有笑容,季宴也情绪变好了一点,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教训,又凑前去观察她的神色。
“你不生气了?”
“好了好了……”陆言曦嫌弃地推开他,“我原谅你了。”
其实就是蜻蜓点水的触碰,她觉得也差不多了,不跟他计较太多。
陆言曦睨了他一眼,“但是你现在顶着这张被打红的脸回家,要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那肯定不是如实交待。我看看吧,晚点消肿了再回去……”说着,他忍不住摸了摸脸,自言自语,“这下手也太狠了。”
陆言曦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问道:“你就不能不回家吗?”
“我从来不在外面过夜……”说着,他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过循规蹈矩了,她是不是不喜欢这种,立马闭上了嘴。
陆言曦却心想,季宴怎么看起来比她以前还好骗?
哎。这样的人,要是没遇到个好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车子重新启动一路向前,她拍了拍他身上的肩膀,“我快到家了,你自己找个地方找冰块敷一敷吧。”
下车后的季宴望了眼四周,破旧的城楼,乱七八糟的广告牌,一切都那么陌生,像上个世纪的场景。
“你就住这里啊?”他讶异地问。
“有问题吗?”
他摇头,“没问题。”
就是觉得她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喜欢一个人就是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
季宴依依不舍地跟在她背后,“要不我给你找个房子吧,我知道很多好的地段,你一定会有喜欢的。”
“不要。”
“为什么?”
陆言曦直截了当地道:“我没钱。”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要你的钱。”
“哦,那就更可怕了,所以你要我跟你在一起。”
幸好现在天黑了,季宴庆幸自己即使耳红也不会被她看见。
他极其认真地说:“我不是非要你付出什么,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你不要有什么负担。”
可即使他再认真,言曦也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她说:“知道了,谢谢你啊,季少爷。”
“我说了,不许这么喊我。”
陆言曦止步在门口,笑了笑,“我到家了,你还想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你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季宴如梦初醒。
“就等我十分钟,我记得我放在车里的哪个位置了,我现在就去找来给你。”
一溜烟的功夫,他就跑着下楼了,急匆匆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陆言曦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开门进了去。
她脱了细跟鞋后觉得脚踝有些不舒服,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按了按,过了一会儿,门被敲响了。
她以为是季宴回来了,便头也没抬地说:“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手指捻着创可贴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贴在流血的脚后跟上。
结果她低着头给自己磨损的地方都贴好创可贴了,对方只有影子倒映在地面,一眼不发。
忽然意识到这沉默太过漫长,她奇怪地抬头望了一眼,这人静默的瞳眸深不可测,正紧紧地盯着她看。
“怎么是你?!”
她连脚疼都顾不上了,吓得站起身,全身警觉戒备地看着他。
原衡却只是冷淡地反问,“那应该是谁?”
“……”
她不说话,他道:“让我来你替你回答。你在等季宴。你们的关系进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陆言曦想起今天卓婉夫人的那些话,现在对于原衡心情更加怨重复杂。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跟你说话。”
他忽然冷笑着靠近,“是谁几个小时前还抱着我哭说舍不得,说不想离开……都是骗人的把戏罢了……你也是靠着装可怜的手段把季宴骗到手的?”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重重地蹭着她的唇,一遍一遍像是要彻底擦拭干净,眼底晦暗一片。
她想动也动不了,他的手掌力道这么大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死死按在沙发上。
后腰的钝痛让她闷哼一声,却倔强地咬紧牙关不肯示弱。
“放开我!”她挣扎着,可他的膝盖抵在她腿间,将她彻底禁锢。
“装什么?”他低笑,指腹力道愈发加重,力道大得几乎要擦出血来,“几个小时在我面前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表情。”
他的声音低沉阴冷,像是毒蛇缠绕上脖颈,让她浑身发冷。
“那时候你抱着我,眼泪掉得那么可怜……怎么,现在要出国了,亦或者是找到新靠山了,就急着撇清关系?”他俯身逼近,呼吸灼热地喷在她耳侧,“季宴知道你离过婚吗,知道你几个小时前还跟前夫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