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小跑着回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白皙的额头上。
陆言曦抽出湿纸巾替他擦汗,又重新帮他补了防晒喷雾,小泽喝了几口水,眼神一直望向那边
陆言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的草坪上,男人手把手教小茉莉握杆,调整站姿,小茉莉乖乖照做,但是很快就没有耐心,撒着娇又不知道说什么,原衡蹲下身哄了两句,她才重新听话地不再闹腾。
阳光正盛,陆言曦戴上墨镜,牵着小泽往那边走。
刚走近,小茉莉就像只欢快的小蝴蝶扑过来:“妈咪抱!我要喝果汁!”
陆言曦不肯抱她,她就抱着她的腿不放。
小茉莉仰着粉嫩的小脸撒娇的样子,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自己。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让哥哥先在这里玩。”陆言曦无奈地妥协,转向原衡时,“小泽交给你了。”
原衡嗯了一声,手顺势搭在了小泽肩上。带着他开始练习。
男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抿着唇,有些难得的羞涩。
哎。陆言曦胸口突然发闷——小泽向来早熟懂事,很少露出这样孩子气的表情。
她又牵着小茉莉往回走。
“妈咪,我想吃冰淇淋!”小茉莉晃着她的手,奶声奶气地打断她的思绪。
“好,妈咪也想吃。”
“要不要给哥哥和爹地也带一个?”
“哥哥要吃的话再来拿,不然会融了。”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茉莉昏昏欲睡,她只能带着茉莉回到酒店睡午觉,
“妈咪,我晚上还想吃小蛋糕……“刚沾到枕头,小茉莉就迷迷糊糊地嘟囔。
陆言曦轻笑一声,“你是小猪吗?”
她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女儿,“等小茉莉睡醒再说。”
过了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已经响起。小茉莉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小茉莉迷迷糊糊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暗了下来。
“妈咪……”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奶声奶气地问,“爹地呢?”
“在下面,现在下去找他吧。”
她拿了一套新衣服给茉莉换上,是一条小裙子,又给她挎了一个G家的珍珠链包包,随便扎了个小马尾,“好了,准备去吃饭。”
晚上的饭局是和王太太一家一起,最近两家合作走得近,陆言曦和王太太也出来过几次喝下午茶。
兄妹俩乖巧地问好:“叔叔阿姨好。”
陆言曦微笑着,目光却不经意扫过面前这位王先生——对方正盯着她看,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探究和尴尬。
她想起来了,之前在周纪庭公寓里谈事的那几位老总,其中一位便是这位。
王先生终于开口:“原总好福气,儿女双全啊。“
王太太的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来回扫视,“是双胞胎吗?但是两个孩子长得好像不太像。”
王太太好奇地打量着小泽,“应该是妹妹像妈妈多一些?”
小泽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王太太:“嗯,大家都说,我长得像爸爸,妹妹长得像妈妈。”
饭桌上,茉莉懵懂地眨着眼睛,把沾了酱汁的小手在原衡面前挥了挥:“爹地,我想吃你的牛排。”
原衡淡定地帮小茉莉擦了擦手,又切了块牛排喂给她。
陆言曦转头对服务员道,“麻烦给孩子们上甜品吧。”
“好的女士。”
小茉莉点了个草莓塔。
原衡看向小泽说,“这家餐厅的蒙布朗很不错,你要不要试一下。”
说着,他也切了块牛排放进小泽的碟中。
“好,那就这个吧,谢谢原叔叔。”
显然注意到了茉莉喊“爹地”而小泽喊“叔叔”的差异——
王先生突然呛了一口红酒,手忙脚乱地拿餐巾擦拭。
陆言曦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断在她和原衡之间游移,应该是在消化这个复杂的关系网。
早些年,陆言曦其实也是有点微妙的尴尬,但现在早就自我消化完了。
而原衡就更加不在意这个,他的手臂自然地搭在陆言曦椅背上,还低声问她,“今天的菜符合你的胃口吗?”
“还好。我看孩子们挺喜欢。”
他捋了捋她额边的侧发,“喜欢就好。”
饭桌上的话题渐渐转向正事。服务生撤下餐盘,换上咖啡和甜点时,王总开始谈起了项目企划,原衡听他说了十分钟,最后点头,同意投资。
王总又看向陆言曦,“陆小姐,关于这个音乐人培养计划,我们公司也给出了详细方案。原氏如果注资,我们可以整合旗下娱乐公司的资源一起去打造。核心是打造全产业链。从选拔、培训到出道、经纪一条龙。”
陆言曦端起酒杯,余光瞥见原衡正在帮茉莉擦掉嘴角的奶油。小姑娘坐在他腿上,完全没在意大人们在谈什么。
又过了十分钟,茉莉已经坐不住了,无聊地动来动去。
“原总真是爽快。有您支持,陆小姐这个计划肯定能顺利进行。”
话音刚落,茉莉打了个喷嚏的手一抖,手里的小蛋糕就翻了,弄脏了原衡的衬衫——
“sorry爹地,我不是故意的……”小茉莉弱弱地道歉,而原衡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把她放下地面,拿着侍者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污渍。
“过来。”陆言曦招了招手,小声告诫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是最基本的礼仪,你是不是没有听话?今天晚上一直在捣乱,我要惩罚你了。”
小茉莉噘着嘴,眼泪汪汪。
“妈咪……我知道错了。”她小声嘟囔着,顺便提醒大人,声音软软乎乎,“我的小蛋糕掉了,掉了就没有了。”
“没有就不许再吃了,谁让你老是乱跑乱跳,被抱着也动来动去。”陆言曦仍是有点严厉。
旁边的王太太见状,笑着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女孩儿的发顶。
“小孩子嘛,活蹦乱跳是天性,我们家的那个小家伙也是这样,上学不知道被老师投诉过多少次——哎,我看茉莉这样的,还算可以的了,只是活泼好动了点。”王太太安慰道。
小泽也从椅子上下来,拿了手帕递给妹妹,认真地说:“哭鼻子不好看,别哭了。妈咪不给你蛋糕那你就吃哥哥的吧,哥哥分给你一半。”
王太太笑着说:“瞧哥哥多懂事。”
“可是我就想吃草莓蛋糕。”小茉莉接过手帕胡乱抹了抹眼泪,又偷偷瞥了眼低头整理衬衫的男人。
“爹地,妈咪不给我吃小蛋糕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买。”
原衡立刻就喊服务生重新上了个小蛋糕。
他这样会把小茉莉宠坏的——陆言曦有些无奈地想。
男人从侍应生托盘里取了个新的草莓蛋糕,放到小茉莉眼前晃了晃。
她破涕为笑,沾着泪珠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爹地最好啦,我最爱爹地!”
时间不早了,他们又和王太太夫妇聊了几句,最终各自散场。
由于今天出门没有带保姆,全程都靠他们二人带孩子,小茉莉此刻又犹如树袋鼠一样挂在了原衡身上,小脸贴在他的颈窝处。
西装外套披在了茉莉身上,宽大的衣摆几乎将她这个小小的身体包裹起来
到了停车场,小泽率先钻进车里,陆言曦把女儿接过来,小茉莉的眼皮开始打架,言曦摸着她的头发说,“下午不是睡过午觉吗?”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陆言曦把怀里的女儿交给了等候着的保姆,又回头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儿子,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下车的原衡说,“你来抱。”
原衡动作一顿,眉心跳了跳,“我?”
“对,就是你。带他回房间去睡。”
他倒也没说什么,从后座捞起小泽,脚步稳健地走着。
陆言曦跟在他身后,语气不是很好,“你太纵容茉莉,这让小泽会有心理落差的,他甚至问过我你是不是讨厌他。”
夜风轻拂,原衡起初是没说话的,直到到了儿童房将小泽盖好被子,他淡淡凉凉的眼神才投向陆言曦。
“我自己都想不到,我原衡居然有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孩子的一天。”
“我没有逼你。”
“是,你是没有逼我,我不是说了吗,我心甘情愿。你担心我对你的一双儿女不好,现在又担心我厚此薄彼,这样吧,我去给他设立一个信托基金,等他长到十八岁成年后有个保障。但是我同时想提醒你的是,等他十八岁,我就不打算管他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只负责他到成年。”
她默了片刻,说:“随便你。反正一开始我也没指望你能对他们有多好。”
他说:“这一切是建立在我们现在这种关系延续的基础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和我复婚,我们在法律意义上会是一个家庭,我就收回我一开始说的话。”
陆言曦平静地道:“不要再提复婚这两个字,你明知道这绝对不可能。”
说完,她就走出了儿童房。
原衡现在几乎每天都是按时上下班,有时候还会顺带去幼稚园接孩子放学,他在这个角色里很沉浸,乐在其中,仿佛他们真的是一个家庭。
他出差或者应酬加班也会每次都告诉陆言曦,尽管她基本不会回复,他也依旧照做。
这几天他工作明显忙了起来,经常凌晨一两点到家,有时候还会到陆言曦的房间,陆言曦被他吵醒,就会不耐烦地爬起来,开灯。
“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间吗?”
他喝了点酒,薄醉状态让他比平时少了些克制,多了几分肆无忌惮。
他扯着领带松口气,径直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搂住她,在她脸颊上蹭着。
“我想看看你。”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呼吸间的酒气喷在她耳畔。
陆言曦浑身僵硬,“我很困了,你出去。”
他轻吻她的眼皮,陆言曦双手抵在他胸前:“你喝多了。”
“我今天只喝了两杯,我很清醒。”原衡轻笑,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你也看着我,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怎么样才能忘记那个人。”
一想起那个名字,她的眼底就泛起湿亮的微弱光芒,“忘不掉。真的……”
他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带着酒精的灼热和渴望封住她的唇。
“我知道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过几天带你去看好不好,去试试看,慢慢来,一定会有效果的。”
他又一次提起这件事。而心理医生,其实她过去也看过不少了,可能是她本身没有多想治愈的想法,都是敷衍了事,所以基本没什么效果。
陆言曦僵了又僵,“已经看过很多了,我真的不想再去医院。”
“你是在为他守身如玉吧?”
他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咬着她的耳垂,温柔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轻易地爱上另一个人?”
她说:“因为没有他,可能某段时间里,我真的就熬不过去了——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原衡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松开手,坐在床沿背对着她。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错。
许久,原衡开口,声音里带着陆言曦从未听过的疲惫,“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但我真的在改,我以后真的会对你和孩子好的,因为我不想你再离开我,我知道当时拿孩子威胁你的时候你是真的恨不得我死,可是只有这样你就不会再跑掉了……“
她注意到了这些变化,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困惑和不安。
“太晚了,原衡。”她轻声说。
他转身,目光在她的脸上梭巡,重复道,“我以后,真的会对你好的。”
陆言曦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吧,原衡,你可以和以前这样去外面找很多的情人,我不会干涉你,你甚至可以去外面的女人给你生孩子,因为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生的了,你现在不许我离开,我也逃不走,就这样相互折磨着过吧,你还是自由的,真的不用太在意我。”
因为她也早就不在意他了。因为不爱,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
而她也迟早是离开的,她不会一辈子被困在他的身边。
即使他现在已经能给她一个家——这是她从前做梦都难以恳求的一件事,可她要的已经不是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