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吴昕被噎住了。
他善良？
冷宫里的血色还没洗干净呢，善良俩字儿这辈子和他是不沾边了。
沉阁说得对，他只是困在这些人是他同宗同族的笼子里，没有想明白罢了。
普通百姓也没有朝廷供养，不是一样活着吗？
他虽然断了宗室的俸禄，可没罚没宗室的财产。
已经归在他们名下的房产田地，他可一样都没往回收。
只不过是把那几个大户这些年横征暴敛的非法所得收了回来。
至于说那些早已经没落的小虾米，他一个都没动。
可如今，他们闹什么？
梁夜看吴昕开始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淡淡地笑了笑，将吴昕的手握在手里，把玩着他的手指道：“不过呢，也可以分情况帮一帮。”
“当年太祖爷为了让宗亲安分守己，不许他们读书科举，也不许他们农耕田猎，传承了一百多年，这个思维已经固化了。”
“那些早已经没落的宗族散户，的确是除了朝廷的俸禄再无其他生计。这也是迫于无奈，怨不得他们。”
“像这种，核实没有田产财帛傍身的，可以救助。”
“只是核实起来麻烦一些，而且这些人懒惯了，也未必愿意自己费力营生。”
“所以，都给我吧。”
梁夜漫不经心地说，吴昕竟然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怜贫惜弱的悲悯：“参军也是给他们寻一条生路，饷银足够他们养家糊口了。”
“好，那就按沉阁说的办。”
吴昕二话不说做了决定：“那，太庙里那群，你要吗？”
“啧，那群大爷啊。”
梁夜挑眉，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先让他们闹吧，闹够了我去可以拣拣，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要他说，京中勋贵，甭管没落不没落，只要从现在开始奋发图强，都来得及。
毕竟如今的新政令，不再限制宗室营生。
他们这些人哪个的家资好好过日子都够用。
他着实不喜欢京中这些纨绔。
也不想在军中收容垃圾。
吴昕看他眼底一片淡漠冷冽，笑着歪在他的怀里：“行，不喜欢就不管了，让他们哭太祖去吧。”
“正好，今年年中祭祀有孝子贤孙哭坟了。”
他打趣说。
“缺德吧你。”
梁夜笑笑，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给他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歇会儿吧，醒了带你去军中，今儿朝朝和姮儿去学阵法，你去看看。”
说到两个小娃儿，梁夜的目光愈发温柔：“姮儿极有天赋，不愧是大哥的女儿。”
“那朝朝呢？”
吴昕扬起脸看着梁夜，抬手摸摸他的鼻梁，语带娇嗔：“将来有没有希望当个马背上的皇帝？”
“朝朝也极好。”
梁夜将人抱起来往卧房走：“下午去了你自己看，朝朝啊，和你一样，是只小狐狸。”
……
……
六月中，官员考核等次终于出来了，宗室勋贵们丢了的爵位，果然给了几个实权官员。
户部尚书侯斳弄了个三品侯爵，可承袭三代。
虽然说只有爵位不给俸禄，可是身为户部尚书的他哪里在乎侯爵那点子微薄的俸禄，侯爵和侯夫人的名声不比那几百两银子好多了。
更何况王爷还答应，因为考核排名第一，他的孩子袭爵不降爵位，若是以后子孙有突出贡献，还能继续往后延。
侯斳家原本怎么也够不到勋爵的边边。
他是寒门子弟通过科举爬上来的，因为长袖善舞，才成就了今日的户部尚书。
原本他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混上个爵位，只想着趁着大权在握，多给家里孩子攒点儿钱和人脉。
没想到一朝摄政王与世家鹬蚌相争，倒让他得了利。
想想自己终于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进入世家行列了，侯斳一高兴，这个月都少贪了一大笔银子。
其他人则悔不当初。
早知道王爷削藩这么顺利，定南军居然会第一时间出面稳定局面，他们也支持王爷削藩啊。
倒是白白让姓侯的捡了个大便宜。
而恩养的老大人们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他们看着长大的小殿下果然主意大了，曾经被梁夜和吴昕捉弄过，如今已经是凤阁阁老的老太傅成了虚职第一人，他那才学惊艳的小嫡孙原本是要等九月科举的，如今早早的就进了中书省，成了天子近臣。
九月科举，再中个三榜进士，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只是大家盘算了一圈儿回头，才发现摄政王殿下那是一点儿亏都不吃啊。
恩养的老大人们虽说白得了三个不用走科举的实权官职，可是这三个少年郎，哪个都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学过人。
走不走科举，他仨都能上榜。
哎，还是有好处的，好的职务他仨先挑啊。
这也罢了。
要说如今的丰京城，除了钱和权，各家最重视的就是名声二字了。
特别是世家大族，一个家族枝繁叶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瞧，如今大家都知道了老太傅人品贵重，家中的公子们才学出众，一时间声名大振，家中地位水涨船高，就连庶子庶女们的婚事，都跟着提了个档次。
看着这次考核中成绩靠前的人家占尽了无形的便宜，众人一边咬牙切齿觉得不值，一边又觉得别人家的老子（孩子）可以，自己家的老子（孩子）也一定可以，于是开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内卷。
一时间，一群七老八十原本在府上含饴弄孙的老头子纷纷走出门去，开始踅摸（xué mo）着干点儿什么能让自己明年的等次往上提一提。
一群年轻人则聚在一起，探讨着哪里能够给自己锐意创新，一展宏图。
而身为中流砥柱的少壮派，则在自己的岗位上卷政绩。
卷着卷着，朝中一改平日里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混吃等死的慵懒作风，竟也欣欣向荣了起来。
朝臣卷的厉害，吴昕自然就轻松了。
摄政三年，他竟也过上了垂拱而治的日子。
朝政压力小了，吴昕看看钦天监给出的七月十二的日子，觉得眼前一黑。
他的婚事在眼前了，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吴昕悄摸地将府上的人安排出去，他的大事啊，可得好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