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昕的确不行。
在路上不管多么仔细,也比不上宫中养的仔细。
出宫五天,吴昕病了两次,一次病了三天,一次病了两天。
好在摇光楼全程有人陪同护送,沿途吃住都有人护送,所以在他犯病的第一时间,就有大夫跟上了。
因为身体太弱,吴昕这一路上只能走走停停,行动极慢。
毕竟马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以平稳为主,还要经常停下透透气歇歇脚,梁夜一天赶得路,他们七天都走不完。
这样走到第九天,队伍进了太白山,吴昕慢慢适应了路上的节奏,症状也轻了许多。
太白山脉绵延千里,山深林茂,比京郊的山高的多,也险峻的多。
吴为扶着吴昕下车,神经崩到了极致。
这几日他当真是胆战心惊,既怕主子生病,也怕主子遇上什么意外。
主子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百死莫赎。
吴昕倒是不紧张,反而因为山间空气清新,咳得都轻多了:“你怕什么啊,摇光楼的兄弟们跟着呢。”
他的卫队人数可能不够,但是加上摇光楼的护卫,只要不遇上正规军,他甚至能沿途收几个山寨,拉一支私兵。
“不是那么说的,主子。”
吴为的脸皱成了苦瓜:“主子,祖宗,您老人家破点儿皮,属下这条命都不够赔。”
“不至于。”
吴昕不在意:“我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
“那怎么能一样,谁!”
吴为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听到林间传来簌簌的声音,一时警惕起来,手按在刀柄上,将吴昕护在身后。
“救,救命……”
微弱的呼救声回应了吴为的质问,吴昕一愣,立刻招呼侍卫:“去看看,有人喊救命。”
三个侍卫立刻抽出武器,循着声音的方向找了过去。
吴为和另外两个侍卫将吴昕围在中间,警惕地看着前方。
只是三个侍卫扫开半人高的枯草,一时都愣住了:“主子,这里有人。”
吴为几个护着吴昕走了过去。
侍卫们闪开,吴昕走到前面,和躺在地上的人保持了一定距离站住了。
枯草丛中躺着个极其狼狈的男人。
男人穿着件黑色劲装,虽然已经满是脏污,破烂不堪,但仍看得出布料不错,做工也很考究。
此刻,男人身上全是伤,双臂以一种古怪的角度弯折着,显然是折断了。
他地伤口大部分都已经结痂了,唯有左腿膝盖上插着一块枯树枝,伤口周围还有粘稠的黑褐色液体。
看着有人出现,男人艰难地抬头,一张脸上满是血污,看不出模样:“救,我……”
他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彻底失去了意识。
吴昕愣了下,皱起眉来:“吴为,把人带上,既然遇到了,就救一救吧。若是有问题,杀了就是。”
“是,主子。”
吴为点了点头,带人上前想将那人抬起来。
然而几个人低头去看那人,实在是无处下手。
男人身上全是深浅不一的刀剑伤,前胸和肩膀还嵌了两枚喂了毒的蝴蝶镖。
而且,也不知道这人在这里躺了多久,饶是天这么冷,男人的伤口也已经开始腐烂化脓了。
倘若是在夏天,只怕现在这人都被蛆虫啃一半了。
好在人已经昏死过去,没了知觉。
几个侍卫一商量,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强行将人搬上了随行大夫的马车。
吴昕看着两个侍卫将人抬走,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山顶,又看了看男人刚刚躺的地方。
干涸的血迹旁边是几块碎石,一些枯枝,想来是男人从高处坠落时带下来的。
大约是不知被哪棵树刮了一下,所以捡回一条命来,否则他现在就不是来救人,是直接收尸了。
吴昕想了想,转头对摇光楼派出护送他的堂主道:“廉贞堂主,劳烦兄弟们辛苦辛苦,帮忙查查这个人的底细。”
“好。”
廉贞的脸藏在摇光楼统一的面具下,声音也有些虚无。
他答应了一声,挥了挥手,两个侍卫立刻消失在丛林中。
吴为看摇光楼的人离开了,有些诧异:“主子让他们查这个,是担心这人别有用心?”
“我离京的事情,除了你和摇光楼,谁都不知道,不可能有人提前在这里打我的埋伏。”
吴昕漫不经心地说,在地上蹲下,看着地上已经干涸了的黑色血迹:“这人看打扮出身不凡,伤成这样还能死里逃生,本事也绝对不俗,遇到这等人才,我当然要试试能不能拉拢拉拢。”
毕竟人才谁不稀罕呢?
管他是个谋臣还是个武将,就算是个本领高超的侍卫,都值得他费心思。
吴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所以主子想要了解他的来龙去脉,方便攻心?”
“对啊。”
吴昕伸手抓了一把染血的泥土,攥在手里搓了搓,又洒在地上,勾唇笑了一声:“吴为,这土挺肥,盛一罐回去,我要养花。”
吴为:“?”
不是,主子开玩笑吗?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考虑养花?
不过虽然有疑惑,但是对于吴昕的命令,他从来都不会拒绝,点头答应一声,立刻让人过来盛土。
山风清凉,一阵风吹来,吴昕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招呼吴为上马:“走吧,让人速度快些,队伍里条件有限,那人伤得太重,还是要尽早进城,找个医馆、”
“是,主子放心。”
吴为答应一声,陪着吴昕回去,看吴昕上车,立刻招呼重新赶路。
他家主子就是善良。
瞧,路上随便捡个人,都尽心尽力地救治。
回到车上,吴昕止不住又咳嗽了几声,脑海里全是那个人浑身是伤的模样。
其实他真的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圣母圣父。
只是看到男人浑身是伤,他莫名担忧在北疆的梁夜。
他做点儿善事积积德,就当给梁夜祈福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只愿神明听到他的祈祷,保佑梁夜平安无恙。
吴昕捂着心口,颓然躺倒在马车的座椅上。
为什么他的身体这么差啊。
倘若他身体没有问题,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在北疆和梁夜并肩作战了啊。
少年伸手拽过白狐裘盖在自己身上,尽量让自己更暖和一些。
还没到北疆呢,他不能再继续生病了,否则到了北疆气色不佳,夜哥要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