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阁。
“小主,奴才一直盯着,邀月宫附近现下已没了小太监的身影。”
“前个儿皇上上朝时奴才便听到了什么撤了,看来指得就是那小太监。”
柳月棠看着茶盏中绿叶尽情舒展开的碧螺春,以茶盖慢条斯理地撇着。
“也好,没了那位眼线咱们做事也更自在一些。”
说完,她将茶杯放在唇上,小啜了一口。
专贡御前的茶,浓郁甘醇,回味绵长。
即便柳月棠不喜欢喝茶,也知这是极为难得的好茶。
当初在柳府,柳鸣一年也只能得一次上好的雨前龙井。漆氏便十分宝贝的珍藏着,有了贵客才拿出来招待。
所以,上等的雨前龙井和碧螺春长何样她从未见过。
但如今,从前没吃过的,没见到的,都亲眼所见所尝了。
“这两日,江采女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挽秋回答:“回小主,江采女在殿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只允许娘家的丫头贴身伺候,不允许其余人踏入半步。”
流筝鼻端轻哼一声:“这个节骨眼上,宫人们没有另寻主子已是难得了,她还以为自己是盛宠有加的才人么?”
柳月棠搁下茶盏,美眸轻扬:“旧相识一场,她如今落难了我也应该去慰问一二。”
“流筝。”柳月棠对着流筝使了一个眼色。
流筝连忙明白过来,扶着柳月棠的手起身,粲然笑道:“是,奴婢都准备好了。”
柳月棠踏进念云殿中便闻到了一抹中草药味,那是创伤膏的气味。
殿中没有宫女的身影,江采女满脸伤痕的靠在床上小憩。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她皱了皱眉,语中十分不耐:“如何,药膏寻到了没?”
“姐姐怎知妹妹带了药膏来?”
熟悉又刺耳的声音轻飘飘传入耳中,江宝林登时精神一震,转头看去。
只见柳月棠一袭盛装,嫣然巧笑地走向自己,一如既往婉婉有仪。
“你来作甚!”
她一双眼死死盯在柳月棠明媚的面孔上,似是要将她彻底吞噬。
柳月棠红唇上扬,语气轻缓又阴冷:“我给姐姐带药膏来了啊~”
说着,她拿起手中的小瓶子轻轻晃了晃。
江采女恨得咬牙切齿:“你会如此好心?你给我带的怕不是毒药吧。”
“哎呀~被你猜到了。”
柳月棠嘴角宛如一朵罂粟花缓然绽放。
“你……”江采女指着她。
“你不敢对我用毒!”
柳月棠闻言,一步步逼近江采女。
“我为什么不敢?”
“你以为我还是柳家那个被你欺压的庶女吗?”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处处被你压一头,任由你打骂责罚的柳御女吗?”
“如今我是才人,你是采女,我有什么不敢?”
江采女看着眼前之人的面孔,虽美艳却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眸,她不信,这不是柳月棠。
柳月棠在府中是那样的懦弱无能,怎么敢对自己下毒。
“就算我是采女又如何?我也是皇上的妃嫔,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向皇上解释?”
“那便不用你费心了。”
柳月棠打开药瓶子,纤细青葱指尖勾出药膏,望着江采女悠悠一笑:“姐姐可别乱动,我指甲留的长,若再划伤了姐姐脸如何是好?”
说完,流筝上前便将江采女给牢牢按住。
江采女挣扎着吼道:“柳月棠!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如此放肆!”
“啊……”
她咒骂声随着柳月棠涂抹的药膏戛然而止,唯剩痛苦至极的呻吟声。
眼看着整张脸都要被柳月棠毁了,江采女使劲全力将流筝推开,双手狠狠抓着脸颊。
那感觉宛如无数蝼蚁在脸上爬行,又似是被虫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又痛又痒。
“好痛……啊……好痒!好痒!”
“你这个贱人,你对我下了什么毒!啊……”
很快的,江采女的脸上便被她抓得血肉模糊,瘆人又恐怖。
“你……你一定会不得好死,我绝不会放过你!我要去告你!”
说着,江采女忍着脸上的疼痛,歪歪倒倒的往外走去。
柳月棠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你去告诉谁?皇上?皇后?”
“姐姐忘了,你已被禁足,若踏出念云殿半步,便是违抗圣命。”
她语气温柔,眸中却带了森冷的肃杀之气,居高临下的望着江采女。
江采女不服却又无力的抬头盯着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柳月棠怡然踱着步子:“还是说……你那些情深似海的姐妹?”
“说起她们,你禁足好些时日了,怎么也不来瞧瞧你?”
江采女冷哼一声,不再看柳月棠。
兔死狗烹这个道理她明白,也无需柳月棠来说。
只是,人到此处,难免会觉得世态炎凉,鼻尖也登时一酸。
“你们全都该死!你又比她们好哪里去?”
柳月棠嘴角微微一勾:“可惜,我何时死,你也不会看到了。”
说完,柳月棠转身离去。
江采女盯着她背影扬声咒骂着:“柳月棠!我若是死了,也要拉你一起偿命!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柳月棠眉毛都不曾皱一下,莲步回到锦绣阁。
“小主,就任由江采女这般咒骂您吗?”
“随她骂吧,骂得越大声越好。”柳月棠云淡风轻得端起茶盏在手中把玩着。
她手背肌肤本就白皙细腻,十指纤纤,在白玉茶盏映衬下更是白净的一尘不染。
流筝本以为主子是在欣赏这赏赐下来的白玉茶盏,谁知下一刻她竟高擎茶盏砸向自己的手背。
“小姐……”
流筝吓得称呼也忘了。
她连忙将柳月棠手中的茶盏抢了过来,心疼极了:“小主……您这又何必,伤着自己值得吗?”
柳月棠眼眶微红,却扬唇浅笑。
“我受过得伤同此刻比不值一提。”
“流筝,在后宫,斩草便要除根。”
想要成为赢家,就要足够“狠”。
这狠,不仅仅是对别人,亦是对自己。
流筝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原以为,小姐入了宫便能好了。
没想到,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她压抑住喉咙的酸涩,软声道:“那……小主手可要作何包扎。”
柳月棠看着已经逐渐发红的手,摇摇头:“不用。”
“晚一些你去御前一趟,就说替我请罪,我身子不舒服,不能陪皇上下棋了。”
这晚上下棋,自然而然也是侍寝了。
可流筝却有些不明白了。
小主这受的伤,不就是让皇上看的吗?
这皇上不来,还如何看?
看出了流筝的疑惑,柳月棠浅笑:“你放心,我估摸着,皇上应该会来的。就算皇上今日不来也没关系,这也不失一桩好事。”
“为何?”流筝问。
柳月棠看着她,莞尔弯眸:“女人不能一次性将男人喂太饱,尤其是在他对你沉迷上瘾之时。你得让他饿,饿了再吊着他,他饿到不行才会更加珍惜你所给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