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在柳月棠前去钟粹宫玉芙殿时,萧衡便摆驾去了瑶华宫。
待走到无人的地方,流筝低声问着:“奴婢不明白,小主您为何要劝皇上去昭妃娘娘宫里。昭妃娘娘若失了宠,不正好吗?”
“昭妃若真会失宠,早就失宠了。况且……”
柳月棠眼眸半眯,拢着怀中的手炉:“现在昭妃不能失宠。”
昭妃失宠了,那自己便会成为玉妃的眼中钉。
她还如何坐山观虎斗呢?
她也不怕萧衡去了瑶华宫后同昭妃和好如初。
昭妃和萧衡心里的那道墙,是不可能消失的。
他们之间,皆不肯对彼此低头。
昭妃觉得萧衡不够爱她,而萧衡却觉得昭妃不够理解他。
这样的两人根本无法沟通,一个人觉得委屈,一个人觉得心累。
久而久之,这份感情便会慢慢冷却,直至消散。
仪和宫。
玉妃面对满桌的珍馐美味却无心动筷,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若兰战战兢兢上前,替玉妃盛了碗汤,柔声道:“娘娘,您先喝碗汤吧,当心饿坏了身子。”
言罢,她将碗小心翼翼呈到了玉妃面前。
这时,前去打探消息的太监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玉妃眼中愠色渐浓,狠狠瞪着他:“说!皇上是不是又去了哪个狐媚子宫中了?”
太监慌忙撩衣跪下,惶恐道:“皇上……皇上去了昭妃娘娘宫里。”
话音刚落,只见玉妃倏然站起来,将桌上的碗碟重重往地上掀去。
“呯”地一声,当即摔的四分五裂,油汤四溅。
“又是昭妃!又是昭妃!为什么那个贱人总是坏本宫的好事!”
玉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将她原本艳丽的面孔扭曲的狰狞可怖。
宫人们吓得齐齐跪地。
唯有若兰敢上前劝慰:“娘娘……许是昭妃使了狐媚手段才将皇上勾了去,但皇上不是答应了明日会来陪您听戏吗?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有本宫?”玉妃冷冷笑出了声,仿若冬日里融化的冰雪,让人不寒而栗。
“父亲说的对!什么情爱宠爱全是假的!他可以给本宫,也可以给昭妃,可以给一个才入宫一年的熙婕妤。”
“枉费本宫对他一往情深!”
“在他心中,所有人都能替代本宫!”
说着,玉妃又端起桌上唯一剩下的碗重重掼在地。
若兰听后,吓得浑身一颤。
连忙拉着玉妃的裙角道:“娘娘,您小声一些。”
玉妃凌厉怒视着她:“本宫的父亲凯旋归来,景元有如今,全是我父亲的功劳。难不成他的女儿受了委屈还得往肚中咽吗?
若兰不在阻止,连忙遣走了所有人。
待玉妃神色渐渐缓和后,怔怔坐在椅子上,厉声道:“去,将容婕妤给本宫请来。”
若兰连忙应下:“是。”
*****
翌日,阴寒许久的冬日终于迎来了阳光。
柳月棠坐在软椅上,闭目小憩,享受着阳光洒满全身的舒适感。
外头,一小太监走到邀月宫前,见到门口的小仲子连忙道:“公公好,我们家小主请熙婕妤前往水榭亭一叙。”
小仲子看着他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拧眉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那小太监不疾不慢地回答:“奴才是玉芙殿的,我们小主看着今日天气好,所以特邀婕妤小主去赏鱼游湖。”
睡得迷迷糊糊的柳月棠听到这句话眼皮一颤,往日里若是苏姐姐要邀约自己会先来寻自己,为何今日会让一太监来通传。
她连忙起身往外走去,此时那位小太监已经转身欲离去。
看着他有些急促的步伐,柳月棠红唇轻启:“站住——”
那太监脚步脚步一顿,转头看着柳月棠不慌不忙的行礼:“奴才给婕妤小主请安。”
“你是玉芙宫的?”
明媚日光下,柳月棠发髻间的珠玉串轻轻摇晃,闪出冰冷慑人的光泽。
太监不敢直视她,恭敬道:“是,奴才是玉芙宫的小成子。”
柳月棠审视着他,声音慵懒且漫不经心:“我这里正好到了几盆花,不知苏姐姐桌上的花可谢了,若是谢了你便将花房新培育的绿梅给你家主子端回去。”
太监略作思忖的回答:“奴才走时,见桌上的花还甚是鲜艳呢!”
柳月棠冷冷一笑:“是么?”
冷肃如风的声音让那太监攥紧了手,不待他抬起眼觑探柳月棠的神色,烫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自从苏才人有孕后,玉芙殿便从未摆放任何一盆花。”
“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的?”
太监蓦然身体一抖,惶恐之色难以掩饰,他愣了半晌,张口结舌:“奴……奴才真是玉芙宫的,奴才甚少进小主内殿,所以……”
柳月棠直接打断他的话:“还嘴硬是吧?小仲子,将此人拉到玉芙殿对峙,若他有半句假话,便拖到皇上跟前,依法处置!”
小仲子连忙应下,上前便要挟住他。
那太监吓得惨无人色,人人都知熙婕妤得皇上盛宠,自己到了圣上跟前,只怕脑袋都得搬家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主……小主,您饶了奴才吧,奴才也只是个传话的。”
柳月棠对着小仲子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将人带进来说。
在几番恐吓之下,那太监娓娓道出实情。
“奴才也是被金钱所诱惑,那日一位太监找上奴才,说奴才长得像苏才人身边的太监,便让奴才借着她的名义约小主您出去。”
“那太监长何样你看到了吗?”柳月棠问。
那太监眼神微有闪躲,摇头:“奴才……奴才不知道。”
这等重要之事,自然是交给贴身太监去办。
而且柳月棠相信,为了收买眼前这位太监,对方肯定不止打过一次照面。
宫中同自己有仇者甚多,白婕妤如今专心养胎应该无暇去害人。
皇后若是想要害人,白婕妤,容婕妤,玉妃,昭妃,都是很好的目标。
自己只是一个无子嗣,小有恩宠的婕妤而已,还不值得皇后出手。
那么……最有可能之人便是玉妃和昭妃了。
于是柳月棠从容执起一旁的茶盏,懒懒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她是一人之下的妃位。”
那太监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愕然望着眼前之人。
见他的神色,柳月棠便知猜中了,带着试探微微挑眉:“玉妃,对吧?”
柳月棠突然想到,水榭亭距离昭妃寝宫很近,若昭妃想害自己,犯不着选离她如此近的地方。
而皇宫这么大,选水榭亭绝非偶然。
她估摸着,是要自己在昭妃的地盘出事,让皇上疑心昭妃。
一石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