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妃将抄写好的女诫命夏莹送去了寿康宫。
而此时,萧衡恰好也在此。
太后将堆起的宣纸重重掷于紫檀桌案上,凤目含霜,颇为不满道:“皇帝,这就是你的妃子,连给哀家请安都嫌麻烦,竟让宫女将女诫呈上来。”
萧衡放下手中的茶盏:“母后不是一向都不喜欢昭妃吗?她不来也好,否则只会让母后更生气。”
见儿子依旧护着昭妃,太后冷哼一声:“你就护着她吧!”
“哀家让她抄写女诫,便是要她将‘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刻进骨子里!可她倒好,依旧不知悔改,依哀家看,二十遍女诫是少了!”
佛珠在她腕间晃动,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祝嬷嬷见状,将茶盏递到太后面前,柔声劝慰道:“太后息怒,莫要让这等小事气坏了身子。”
太后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方才神色稍霁,想起了唤萧衡前来的重要目的。
她慢慢捻着佛珠,“四皇子体弱,皇上打算让谁抚养他?”
萧衡直视着太后的目光,不急不慢道:“朕打算让熙嫔养育四皇子。”
“不行!”萧衡刚说出口太后一口否决。
“熙嫔资历尚浅,且从未养育过子嗣,如何懂照顾孩子?若是个身体健康的孩子也就罢了,四皇子体弱,需得有个细致且有经验的母妃照顾。”
见萧衡拧着眉头,有些犹豫,太后叹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皇帝,那是哀家的孙子,哀家不可能害了他。那也是皇帝你的孩子,孰轻孰重相信你比哀家更明白。”
萧衡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垂眸思忖着。
或许这个孩子的确不适合交给淼淼养。
如此,对孩子也好,对淼淼也好。
日子还长,后宫也还会有孩子,届时再挑选个身体健康一些的皇嗣养在她身边。
想必淼淼也能理解,不会怪自己。
片刻,萧衡抬眸:“那依母后之见,四皇子交给谁抚养好?”
“明嫔。”太后缓缓而言。
“明嫔入宫也好些年了,也曾为皇帝诞下过一位皇子,只可惜那孩子出生便气息弱,还未取名就夭折了。这一直是明嫔心中的痛,如今让她养这个孩子,也算是对她的补偿吧。”
因为皇家夭折的孩子颇多,所以便有规定,唯有正式取了名字的皇嗣方才有序齿。
明嫔所生的皇子还未纳入玉碟便夭折了,是以现在都称夭折的小皇子。
萧衡一听便知道太后的私心,明嫔是她的侄女,她自会偏袒一些。
“母后,朕也怜惜明嫔失子。可明嫔并非合适的人选,她素来任性跋扈,行事粗心,如何能照顾患病的四皇子。”
太后拨动着佛珠的手一滞:“那皇帝可有更合适的人选?”
萧衡微一思忖,皇后眼下要照顾桉儿,还要处理后宫事务,自是无暇再照料幼儿。
宁嫔倒是合适的人选,但鸢儿自小也体弱,只怕宁嫔也无暇分心。
剩下便是楚嫔,但楚嫔膝下有二皇子,他自是不可能让将四皇子养在楚嫔膝下。
两个都是皇子,且一个母亲生的都有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更别说并非一母同胞。
想来想去,萧衡还是觉得柳月棠最适合。
细心,妥帖,温柔,又知书达理,交给她自己最放心。
太后怕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到柳月棠身上。
便连忙道:“四皇子如今也离不开生母的照料,此事不如待四皇子满月后再议吧。”
萧衡轻轻颔首:“也好,朕这几日便将四皇子的名字给定了,苏才人诞嗣有功,朕也打算给她抬一抬位份。”
太后脸色微微一沉:“皇帝还要给她晋封?不治她的罪便是最大的恩典了。”
“若不是苏才人自身有心悸之症,哀家的皇孙何故出生便带病。”
“母后,太医都说了,四皇子是因为早产和在娘胎里险些窒息的缘故。”
太后抿一抿朱唇,略带殇然:“那便也是她的错,若她稍稍顾及腹中皇嗣,也不至于早产,害得哀家的孙儿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萧衡一时无言,心中十分不耐。
他虽也气愤兰氏的死,害得四皇子早产。
但他亦为人之子,换位思考,倘若太后遇险,他都不能做到冷静沉着。
莫说苏南卿还是一介女子,又素来和生母相依为命。
要怪,便也只有怪天意。
萧衡只怕待下去又会因为旁的事再同太后争执,近日一件接一件的事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他只想要清净清净。
于是,他敛袖起身,玄色蟒纹暗绣随着弯腰的动作若隐若现。
“母后所言,儿臣记下了,儿臣还有政务要忙,便先告退了。”
言罢,他不等太后回话便大步往外走去。
而此情此景,对太后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她抬手揉了揉鬓边的太阳穴,只觉得头晕脑胀。
出了寿康宫,萧衡便直接去了瑶华宫。
此时昭妃正在养护玉手。
以白芷和玫瑰花露调在水中,再将手放进去浸泡。
见萧衡前来的身影,夏莹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娘娘,娘娘!皇上来了。”
昭妃指尖因喜悦微微一颤,水面顿时漾起层层涟漪。
不过片刻,她眸光便暗了下来。
那日太后罚自己抄写女诫时,萧衡也在一旁。
可他竟没有阻止,任由太后责罚自己。
是否因为自己性格柔婉了一些,以至于让他以为自己便不会伤心,会将委屈往腹中咽?
沉思之际,萧衡已经走了进来。
见到昭妃的瞬间,萧衡疲惫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一些:“皎皎在养护手么?”
“臣妾抄写了整整三日的女诫,手酸软不适。”她垂着眼睑,脸上透着几分疏离和清冷。
萧衡望着水面上被搅碎的花影,和声道:“皎皎,母后在宫中设了个小佛堂,这几年应该不会回崇福寺。在母后面前,你便恭敬谨慎一些,莫要再让母后挑到了错处。”
昭妃抬头,盈盈望着萧衡:“就算太后责罚,皇上也是会护着臣妾的,不是吗?”
萧衡坐在她身旁,语重心长的说着:“可朕却不能时时都护着你。”
“母后都在怨你没有亲自前去问安。”
“她不愿见臣妾,臣妾又何必自讨没趣向她请安。皇上不也是不喜欢去给太后请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