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轩的“血案”,最终以宁嫔被赐死、景祺阁人去楼空而告终。
这场惊心动魄的风波,让整个后宫都见识到了皇上的雷霆手段,也……让所有人对那位痛失龙裔、却也因此更得帝后怜惜的慧嫔娘娘,多了几分敬畏和……同情。
苏锦屏在流云轩里,足足“养”了半个多月的“病”。
这半个多月里,她真正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流云轩的小院,谢绝了一切探望(除了皇后和太后派来的人),每日里都安安静静的,只偶尔能听到几声压抑的、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宫里都在传,说慧嫔娘娘因为痛失爱子,伤心过度,整个人都垮了。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整日里以泪洗面,仿佛对这宫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皇上听了,更是心疼不已,赏赐的补品和珍玩流水般地送进流云轩,还几次三番地想亲自来看望,但都被苏锦屏以“病容憔悴,不敢污了圣眼”为由,给婉拒了。
她越是这样“懂事”、“不争”,皇上心里就越是愧疚和怜惜,对她的那份“恩宠”,反而……更加稳固了。
而这一切,自然也传到了景仁宫,皇后的耳朵里。
皇后听着崔嬷嬷的汇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她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崔嬷嬷点点头:“是啊,娘娘。老奴瞧着,这位慧嫔娘娘,经此一事,倒是……沉稳了不少。不哭不闹,也不争不抢,就是……人看着没什么精神气儿了,怪可怜的。”
皇后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没有说话。
她知道,苏锦屏这是在向她“示弱”,也是在……等待她的“指示”。
果然,又过了几天,等苏锦屏的“病”稍微好了一些,能下地走动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前往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一次,她没有带任何礼物,只是穿着一身素白色的宫装,脸上未施脂粉,神情憔悴,眼神空洞,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即将凋零的小白花,我见犹怜。
一见到皇后,她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个头,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悲伤和……一丝看透世事的“清醒”:
“臣妾……苏锦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快起来,快起来。” 皇后赶紧让崔嬷嬷把她扶起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心疼”和“关切”,“你这孩子,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就跑出来了?地上凉,仔细着了风寒。”
她拉着苏锦屏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的锦墩上坐下,又让人上了热茶和软垫。
苏锦屏看着皇后那副“慈爱”的样子,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圈一红,泪水就掉了下来:
“多谢娘娘挂怀。臣妾……臣妾这条命,都是娘娘和皇上给的。若非娘娘庇佑,臣妾怕是……早就成了这宫里的冤魂了。”
“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都过去了。宁嫔那个毒妇,也已经伏法了。你……你也别太伤心了。孩子……以后还会有……”
提到孩子,苏锦屏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肩膀微微颤抖着,仿佛悲痛得无法自已。
她哭了许久,才慢慢止住哭泣,抬起头,看着皇后,眼神里充满了……一种绝望之后的“大彻大悟”:
“娘娘,” 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臣妾……想明白了。”
“哦?想明白什么了?” 皇后看着她,饶有兴致地问。
“臣妾想明白了。” 苏锦屏看着皇后,眼神坦荡而又……带着一丝决绝,“以前,是臣妾太天真,太愚蠢了。总以为……只要自己安分守己,不争不抢,就能在这宫里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总以为……只要得了皇上一点点恩宠,怀上了龙裔,就能……有所依靠。”
“可现在,臣妾才明白……”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在这后宫之中,没有真正的安稳。恩宠,是催命符;龙裔,是催命符;甚至……连臣妾那点不成敬意的‘巧思’,也成了别人嫉妒和陷害的理由!”
“臣妾……斗不过她们。臣妾也不想再斗了。”
她看着皇后,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恳求”:“娘娘,臣妾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不求恩宠,不求位份,更……不敢再奢求什么孩子了。”
“臣妾只求……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只求……能跟在娘娘身边,为您……为国公爷,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报答您和国公爷的再造之恩!”
“臣妾……已经看透了。在这宫里,唯有……依附娘娘和国公爷,才是唯一的活路!”
她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因为痛失爱子而“大彻大悟”、看破红尘、只想找个靠山安稳度日的“可怜人”!
这简直是……最完美的“投名状”!
皇后静静地听着,看着苏锦屏那张因为悲伤而显得格外脆弱、却又因为“清醒”而带着几分坚定的脸,心里……对她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渐渐消散了。
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选择,再正常不过了。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自然也就……无所求了。除了……活下去。
而一个无所求、只想活下去、又聪明能干的棋子,才是……最好用,也最让人放心的棋子。
“好孩子,你能这么想,本宫……很欣慰。” 皇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拉着苏锦屏的手,语气更加亲切了,“你放心。只要你真心实意地跟着本宫,本宫和你兄长,就绝不会亏待你。”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故作“体贴”地说道:“只是……你如今圣眷正浓,皇上那边……怕是还会时常召幸于你。你这身子……能吃得消吗?”
苏锦屏知道,皇后这是在试探她,也是在……给她下“指令”了。
她立刻露出一副“为难”和“惶恐”的表情,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娘娘……臣妾……臣妾如今这副样子,实在……实在不敢再面见圣上。一来,臣妾怕自己这悲戚之容,扰了皇上雅兴;二来……臣妾也怕……怕再有身孕,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臣妾……斗胆,恳请娘娘!” 她忽然跪倒在地,对着皇后磕了个头,“恳请娘娘……帮臣妾想个法子!让臣妾……能暂时……安心‘养病’,避开……皇上的召幸。臣妾……臣妾现在只想……只想安安静静地,为娘娘您办点事,不想再掺和那些……恩宠之事了。”
她主动提出要“避宠”!
这简直是……正中皇后的下怀!
皇后要的,就是一个不跟她争宠、又能为她办事的“得力助手”!苏锦屏这个请求,简直是完美地契合了她的心意!
“傻孩子,快起来。” 皇后亲自把她扶起来,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本宫明白你的苦心。你放心,这件事,本宫会替你安排妥当的。你就安心在流云轩养着,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本宫说。”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苏锦屏“感激涕零”地谢恩。
一场看似平常的“请安”,实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臣服”大戏。
苏锦屏用她完美的演技,和对人心的精准把握,成功地打消了皇后对她的最后一丝疑虑,也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宝贵的“蛰伏”时间和“办事”的机会。
从景仁宫出来,苏锦屏脸上的悲伤和脆弱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利用皇后和定国公给她的这个“机会”,在“为他们办事”的伪装下,一步步地……编织自己的网,磨砺自己的刀!
直到……有朝一日,能将这张网,撒向那些高高在上的敌人!将这把刀,狠狠地刺进他们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