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怒容的温泽川,随着许管家的进入,逐渐冷静下来,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想到这里,他不禁向前方不远处的女儿看去,似是想要看清,她是无意而为,还是有意为之。
温知宜脸上,除了冷笑,再无其他情绪。
温泽川有些失望,又有些遗憾。
不论她是不是故意,能有这份心性和胆识,已经很是不错。
可惜,却是个女儿身。
温泽川膝下,一共两儿三女,偏偏两个儿子,都是庶出,其中,大儿子年过十八,文不成,武不就,性子是个端方持重的,少时瞧着还行,眼下看来,却少了两分变通,二儿子年过十六,机灵倒是机灵,性子却太急躁,玩物丧志,并无大用。
二房三个侄子,大的同样不思进取,斗鸡走狗倒是样样精通,老二学识不错,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但行事温吞,犹豫不决,最多做个偏安一隅的地方官,想撑起整座伯府,还差了几分心性。
老三么,沉稳不乏机敏,举止有度,进退得宜,今年不过十二,已经过了童子试,小小年纪,做事却很有章程,既不懦弱,又不莽撞,只可惜......不是自己儿子。
想到二弟二弟妹曾提的过继之言,他心头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至于三房,本就是庶出,自不必提。
此间种种,不过瞬息,他理了理衣襟,快速调整心绪,恢复平静面容,吩咐道:“我知道了,去请顾小郎君和齐小郎君进来。”
许管家退下了,温泽川却看着温知宜有些出神。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上门。
看来,顾家这位小郎君,对他这个女儿,怕是约莫有点心思。
也是,他伯府的女娘,岂会有不好的?单论相貌,大女儿当属翘楚,娇美漂亮,弱柳扶风,打人的时候,疯是疯了点,可这种又柔弱又倔强的气质,其实更戳男人的心。
他就是男人,哪能不知道男人的心思。
漂亮是一方面,享受驾驭征服的快感是另一方面。
但凡他这女儿愿意,拿捏毛头小子还不是一拿捏一个准儿。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
院子外,许管家领着顾齐两人,踏进书房前的院子。
他收敛心思,冲不远处的女儿肃声斥道:“还傻站着作甚!给我滚回去,好好反思!”
“哦。”温知宜淡淡应了一声,她完全不废话,冲上首敷衍屈了屈膝,提起裙摆退出书房,走得干脆利落。
温泽川深吸一口气。
罢罢罢,儿女都是债,还能如何,且忍着吧。
走出房间的温知宜,抬头正巧看见许管家领着两人进来,她对顾衡玉没什么兴趣,自然也不会找借口留下来,神色如常地收回视线,从左侧走廊离开,避开了正过来的两人。
温知宜看到顾衡玉时,顾衡玉也正发现她身影。
他眼睛微微一亮,然而不等做什么,对面的人直接走了,留给他一道纤弱的身影。
“顾兄。”齐三郎一下子拍到他肩膀上,冲被惊了一跳的顾衡玉挤眼睛,“顾兄走着走着,怎么突然就停了,好悬叫我差点撞上。”
听见这打趣,顾衡玉耳根微红,含糊道:“无事。”
“无趣,真是无趣。”齐三郎似模似样地摇摇脑袋,朝气蓬勃的俊俏脸庞上满是失望。
他半路撞到顾衡玉,得知他要来宣宁伯府,还以为能看个热闹,于是立马调头跟上他,哪知就这?
白跑了。
嘟囔了一声,齐三郎并顾衡玉进了书房。
顾衡玉上门,当然不止为看温知宜一眼,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之前,温顾两家的婚事,不是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么,要不是温知宜突然跳出来,顾衡玉见到温泽川都得喊一声“岳丈大人”了,温嫦依没能如愿嫁进顾家,但温家准备的嫁妆,却是早一步抬到顾家去了。
顾衡玉如今过来,就是商议这嫁妆的事。
温知宜被支走了,但过了午时不久,还是知道了前面书房里的谈话。
一个脸生的小丫头,俏生生站在温知宜跟前,“伯爷吩咐许管家,点了五六十个小厮,还有好些护卫,让明儿个一大早,去顾家把娘子您的嫁妆抬回来。”
“我就说,怎么总感觉,忘了什么事。”
温知宜缓缓搅动调羹,面前是一碗阿胶炖燕窝,“你与我说说,我那些嫁妆里,都有些什么。”
小丫头白露脆生生回道:“娘子的嫁妆,那可丰厚得很呢,一水儿紫檀的家具,有好些还是大娘子为六娘子备下的呢,还有衣被、锦缎、皮毛、药材、香料,对了,还有珠宝首饰,装了就近二十抬,另外还有好些书,有的还是孤本,当时晒嫁妆时,多的是人眼馋呢。”
这应该是原主阿娘的。
原主的外阿翁,乃国子监祭酒,再清贵不过的人家,实实可以赞一句诗书之家。
不过......
想到她回来这几日,秦家没半点动静,她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我听说,府里的红姨娘,原是我阿娘身边的婢女?”
白露觑着娘子脸色,小心地点了下脑袋。
温知宜哼笑一声,眉眼清清冷冷,“倒是打着个好主意!”
之前那件事,替嫁的主意,是三房提的,谢氏冷眼旁观,她阿父心疼自己女儿,不用红姨娘开口,心里便定下了温嫦依。
原主落水,谢氏礼佛,三房也落了个没脸。
可占最多利益的红姨娘母女,偏偏却是表现得最干净的那个。
没有推波助澜,没有浑水摸鱼,不过顺势而为,却成最终赢家。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无独有偶,顾衡玉上门的事,没多久就传到红姨娘母女耳中。
想到清俊温柔的顾郎君,温嫦依心口一痛,哭的红肿的眼睛,又控制不住流下泪,趴在红姨娘怀里伤心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