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依姐儿,可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红姨娘安慰女儿,自己声音却带着哽咽,略微侧过头,肩膀轻耸。
她容色美艳,又素来知情识趣,还是他长子生母,可以说十分得温泽川的心。
“她养在外面,性子早坏了,没个纲常礼法,又不懂眉眼高低。”说到这里,温泽川语气沉重,叹息一声,“你们别搭理她,只待来年送去顾家,也就不管了。”
“伯爷说的简单。”
红姨娘娇嗔过去一眼,水光潋滟,妩媚勾人。
温泽川心底一热,上前拍拍她手臂,对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依姐儿。”
温嫦依背过身,啜泣声不停。
红姨娘抱了抱女儿,珍玉阁乱糟糟一片,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是,她拉起女儿与伯爷一道回了怡心院,随后,让身边妈妈带女儿下去洗漱,她自己忧心忡忡道:“伯爷,不是妾偏袒,妾实在是心疼依姐儿。”
“她先逢亲事不顺,如今又留下夺嫡姐亲事的恶名,还上了顾家的花轿,这,这日后还如何嫁人。”
说到这个,温泽川也是满脸为难。
二女儿名声被毁,也有他的原因,要不是他生出私心,欲以二女儿代替大女儿,也不会有之前当街抢亲一事。
他有三个女儿,最看重的,乃谢氏所出六娘,毕竟她有一个五姓七望之一的外家,可要说最喜欢的,却是这个二女儿,娇俏灵透,孝顺乖巧,性子虽有些跳脱,却也让他体会到为人父的愉悦。
可偏偏在婚事上,比一般人都坎坷。
红姨娘端来茶盏,柔柔递过去,“依姐儿已经不小了,换到外面,都是孩子的娘了。”
年纪到十八九岁,还没出嫁的女娘,是要被人说嘴的。
温泽川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接过茶盏,实在没心情喝,沉沉放去一旁矮桌,“今年的新科举子,我瞧着有两人不错。”
红姨娘闻言,眼底浮起几丝隐晦不满。
她神色一转,柔身坐去他身侧,细如柔荑的手指抚上他手背,“能得伯爷亲眼,人必是不错,品性能力我是不担心的,只是......”
她语气变得迟疑,“结亲,不论高嫁低嫁,是为结两姓之好,依姐儿和顾郎君,过了三书六礼,花轿也上了,只差最后拜天地......这些新科举子,过五关斩六将,谁能没点傲气,万一他心底嫌弃依姐儿......”
温泽川眼眸一眯,“他敢?”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红姨娘柔声似水。
“蕊娘安心,只要有我在一日,没人敢欺负咱们依姐儿。”他这话说的十分有底气,温泽川也自信自己有这个本事。
红姨娘秀眉微蹙,似有挥不去的忧虑。
“遇到伯爷,得伯爷垂怜,是妾之幸,可依姐儿......她是嫁去别家,面上瞧着光鲜,内里如何谁能知晓?”
温泽川不傻,接连被反驳,他岂能品不出味来。
他脸色微不可见沉下,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眼底深处却掠过隐隐不虞。
也就是红姨娘,换成其他人,他早甩袖离开。
红姨娘握住他手,脸庞靠到他肩上,婉转道:“妾听闻,古时世家女出阁,有陪嫁滕妾的规矩。”
“滕妾?”温泽川眼神一凝。
红姨娘细白的脖颈微收,点头道:“虽是误会,可依姐儿确实上了顾家花轿,也算是顾家半个人了。”
温泽川面上露出深思。
“大姐儿性子急,又对咱们伯府没甚感情,是个六亲不认的,依姐儿却是在伯爷您膝下长大。”红姨娘点出两人优劣,“顾郎君文人雅士,向往的该是红袖添香,再说,娥皇女英,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好话坏话,都让她说完了,温泽川很难不心动。
“......就是,委屈了依姐儿。”
红姨娘温柔一笑,妩媚的眉眼风情流露,“有伯爷在呢,如何会让她委屈。”
“哈哈,不错。”温泽川畅快一笑,伸手揽住红姨娘。
红姨娘美眸盈盈,轻轻靠在他胸膛。
温知宜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打起让她和人共侍一夫的主意,她此刻正坐在离清河街徐家隔了一个路口的盛德楼里,望着下方络绎不绝的人流,她目光有些出神。
不知道业哥儿的病好全了没?
明知下雪天冷,还放任业哥儿玩雪,怕不是故意的吧?
早知道,她之前就该忍一忍的,也好过现在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呀呀呀,却见那赵氏郎君,假借醉意将那镇国将军往怀里一搂......”
“霎时间,天雷勾地火,镇国将军老脸一红,娇羞地往后一躲,欲语还休,‘郎君,别......’。”说书人夹着嗓子,翘起兰花指,来了个娇羞扭身,“赵氏郎君一声淫笑,‘你叫啊,叫啊,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啊哈哈哈’。”
“此话一落,镇国将军嘴唇颤抖,强壮的身躯如风中柳絮,轻颤地惹人怜惜,他似乎明白,自己今日恐难逃这贼人之手,眼角绝望地流下一滴浑浊的泪水。”
“好!”
底下大堂传来喝彩。
温知宜捂住耳朵,恶寒。
不是,现在的说书人,已经不管旁人死活了吗?
观棋嗑着瓜子儿,听得津津有味,“这镇国将军,不会就是那位英国公吧?”
赵氏郎君,肯定就是赵王咯。
哦嚯嚯嚯,这说的,可比当日发生的还精彩。
温知宜抖抖胳膊,她实在无法想象,她爹英国公缩在别的男人怀里娇羞哭泣的画面。
四年啊,不过才四年,京都就变得这么、这么......别具一格,她还以为这是过了四辈子了呢。
她那不可一世的亲爹,都变成一朵娇花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