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娘子,大事啊!”
琼玉院。
陈妈妈又惊又喜,直奔后院佛堂,连喘带呼地说道:“刚荣宁堂传来消息,咱家这位元娘啊,把徐家大娘子给打了,满脸的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说话都不利索了。”
谢氏闭眼跪在佛像前,听见这话也有些惊诧。
“徐家大娘子?清河街的徐家?”
“正是。”陈妈妈语气带着激动,“说是被打得可惨了,扯着嗓子叫了好久呢,脸肿得看不出人样,脖子上血呼啦啦的,最后人站都站不起来,现在太夫人并二娘子,还在那边赔罪呢,连主君都惊动了。”
“这是何故?”
谢氏一面询问,一面作势起身,不料饿得太久,一时起得太急,脑子嗡的一声,连人晃了晃,赶紧撑着供案,等待脑中晕眩退去。
陈妈妈“哎哟”一声,急忙上前把人扶住,注意到娘子发白的脸色,眼里露出担忧,“娘子何必逞这口气,咱们私底下吃了,她们也不知道,可不敢坏了身子。”
“哼,邓妈妈都能被人收买,谁知道琼玉院里,还有多少生了二心的人。”谢氏目光凛然。
说到这个,陈妈妈不敢再劝。
谢氏去到椅上落座,闭眼缓缓调息片刻,接着说道:“院子里的奴婢,查得如何了?”
说起正事,陈妈妈脸色变得严肃,从守门的张婆子,说到茶房的绿绮,最后道:“一个与郑姨娘院里的采薇偷偷有来往,一个曾崴脚后被林姨娘赏过药,后面就和前院的曹妈妈结了干亲,曹妈妈娘家嫂子的亲侄女,正是林姨娘跟前的翠柳。”
谢氏没说话,沉思片刻后,问道:“红姨娘那边呢?”
陈妈妈神色沉重,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谢氏眼里暗光微闪,指尖无意识拨动佛珠。
“老奴也觉得奇怪,但谢妈妈把院里奴婢挨个篦了一遍,确实没有和红姨娘那边有关联的。”陈妈妈如实道。
红姨娘,原名红蕊,乃是先头秦家那位娘子身边的婢女,下面的大郎君温翊承和二娘子温嫦依,都是她所出,尤其这还是一对龙凤胎,如今府里还隐隐有红姨娘命好的传言呢。
谢氏眯起眼睛,沉声道:“趁着主母有孕,偷爬床的贱蹄子,能是什么好人,给我盯紧了怡心院。”
“是。”陈妈妈恭声应道。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温知宜逃出荣宁堂后,立马直奔玉兰堂,抓起满头雾水的言姑姑和阿宝就跑,先去马厩抢了一辆马车,接着风驰电掣驶出伯府所在的黄柳胡同,留下一车屁股灰尘。
言姑姑被马车晃得心里发慌,“您,您这是又做了什么好事?”
温知宜低下脑袋,两只手搅着绣帕。
委屈,可怜,又无助。
驾车的观棋在外面拆台:“娘子把徐家大娘子打了。”
言姑姑脑门一跳,目光如电,射向对面,“不许装可怜!您说,您为什么要打人,是不是您先动的手?”
“啊......这个嘛......”
温知宜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言姑姑。
言姑姑心累,揉着额头问:“您和徐家有仇?”
温知宜眨眨眼睛,理直气壮道:“有啊,之前徐家护卫,差点把我打死,父债子偿,奴债主偿,我可没有乱打人。”
这说的是之前,她躲在周家田庄时,被徐家护卫打伤一事。
“那您跑什么!”言姑姑瞪她。
显然对她这说辞,持怀疑态度。
温知宜“嘿嘿”一笑,“我那阿父你又不是不知道,对我最是狠心不过的了,我不跑还不得被他打断腿给人赔罪,大杖则走,小杖则受,我这也是为他好,免得他气头上打了我,事后再来后悔不是。”
言姑姑直接“呵呵”她一脸。
顺了顺气,对她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您还能不回伯府不成?”
温知宜顾左右而言其他:“人家不是和尚,人家是尼姑。”
反正跑都跑了,等过两日,伯府里的人气消了她再回去,至于现在嘛,那就先来个国师府一日游咯!
“您不是不想和郎君有牵扯么?”言姑姑啐她。
温知宜能屈能伸,拽着言姑姑袖子,软软地和她说好话:“姑姑一定有本事,让我们悄无声息进到国师府吧,好姑姑,你就帮帮我吧,我要是被我那阿父逮到,你就只能给我收尸了,姑姑,姑姑。”
言姑姑被她摇得头晕,脑子里一圈“姑姑”“姑姑”乱飞。
国师府。
前院柿子树下。
燕非时执着茶盏的手一顿,“谁?你说谁来了?”
“温娘子,言姑姑领着,说是来给郎君您请安。”郑永安回禀道。
燕非时剑眉微挑,“这倒是稀奇,两个月了,终于想起来给我请安了。”
郑永安也觉得奇怪,但人是言姑姑带来的,他不可能不给言姑姑面子,遂来问郎君一声见是不见。
郑永安和言姑姑,是原先照顾燕非时的大太监郑成中,以及大宫女柳颜带出来的人,从小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且在私底下,他们都唤燕非时为郎君,本能排斥国师这个身份。
燕非时眯了眯眼睛,眸中几不可见闪过一丝兴味。
“让人进来。”他道。
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为自己身后名,这座在先帝时期修建而成的国师府,真真是雕梁画栋,珠帘玉幕,随便一个花盆,都是官窑里出来的,有些底座还嵌着珍珠玳瑁。
温知宜一路走一路啧啧啧,颇有几分仇富心态。
言姑姑暗暗提醒道:“到了郎君跟前,不许口无遮拦。”
“知道,知道,姑姑放心吧。”温知宜乖乖保证。
她又不傻,伯府需要她,就得容忍她,她骄横两分也不怕,燕郎君么,那小心眼,她是领教过的,哪里敢惹他。
走着走着,一棵金灿灿的柿子树出现在眼前。
燕非时坐在柿子树下,旁边一方红木长几,上面摆着茶点果子,前面一尊红泥小火炉,圆肚长颈的茶壶咕噜噜冒着热气,旁边还有几颗烤栗子,端的是悠闲自在。
尚未立冬,他身上就已穿上带毛子的外裳,玄青色的道袍在领口袖口滚了一圈紫貂皮,浓密的银发半束,白玉冠上插着一支玉白鹤簪,衬得整个人都感觉有些苍白。
温知宜看了眼他身下轮椅,又瞅了眼他脸上覆着的黑色眼纱,心中暗想,那毒那么厉害的么,这么久都还没能治好。
她不敢多问,上前福身问安,“给国师请安。”
“温娘子可是稀客,郑永安,看座。”燕非时覆着黑纱的眼睛精准看向来人。
温知宜有些讪讪,她骂顾衡玉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咳,她好像也有点哈!
却听这时,燕非时问道:“温娘子上门拜访,不知带了什么礼物?”
温知宜愣住,原地石化。
啊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