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娘子可知,昨日顾家那位大娘子,接了一位侄女入府。”
自从上回,她从顾家离开,便刻意不让人再留意顾家消息,因而温知宜还真不知道,顾家进了一位表姑娘的事。
她淡淡垂下眼睛,羽睫微微颤动,无意识抚着绣帕,表情淡然,“徐郎君想说什么?”
“顾家不是一个好去处,温娘子难道不知道?”徐松延直言不讳。
温知宜冷笑:“顾家不好,你徐家就好了?”
“温娘子对我,似乎有很大敌意,为什么呢?”徐松延真诚发问。
温知宜眼神也懒得给他一个,“徐郎君看错了。”
想到见到宣宁伯府马车时,心底陡然生出的绮念,徐松延抛开这些不重要的旁枝末节,他从椅子上起来,抬腿走向温知宜,高大的身躯带来一阵压迫感。
这样的高度差,令温知宜不适,她下意识起身,肩上落下一只大掌,将她按回椅子上。
接着,房里响起徐松延意味深长的话语:“温娘子,你是聪明人,顾家为何重提婚约,你心里不会不明白,如今,永嘉公主婚事已定,你觉得,顾家还能容忍你多久?”
温知宜挥开肩上的手,抬头迎上他眼神,“你什么意思!”
徐松延把手放到鼻下,嗅着那一抹清香,落到温知宜的眼神,像野兽锁定猎物。
“娇花惑人,能者撷之,温娘子何不看看其他人?”
温知宜眼眸一瞬间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疯了?
笑话,这真是天大笑话!
他不是和莫桑晚,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恩爱非常么?
徐松延握住她的手,将人一把拉进怀中,贴着她耳畔温声蛊惑,“顾公从一介寒门,走到如今位置,你猜,他手中有多少人命?”
注意到她陡然变白的脸,他心底志得意满,“顾家现如今,可是把日后的贵妾,都已经提前定好了,温娘子,他们可有半点把你放在眼里。”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打在脸颊,暧昧而又旖旎。
然而,对温知宜而言,却如一条黏腻的毒蛇,缠绕在她脖颈嘶嘶吐舌。
她强忍着没有推开徐松延,让自己保持平静的神情,抬头直视徐松延眼睛,说道:“我回京晚,倒也听说过几桩趣事,听闻,如今徐家的大娘子,乃是徐郎君妾室,莫不是,她也是如我这般,被徐郎君你引诱的?”
又讥讽道:“说起来,徐郎君和徐大娘子,情深义重,鸾凤和鸣,两情相悦的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你可是为徐大娘子,遣散妾室,独宠一人,现在说这话,不怕徐大娘子伤心?”
徐松延眼神一顿,眼底痴迷迅速消散,转而变得平淡。
他捏起温知宜下巴,迫使她面向自己,“你何必故意惹我生气?你难道真不知道,自己如今处在何等危险境地,顾家为了信守承诺,捏着鼻子娶你,但你能保证自己,在顾家活上几年?”
这不是恐吓。
没了永嘉公主的威胁,顾家怎可能要一个粗俗愚钝的宗妇。
“你如果跟了我,我会好好待你,晚娘大度,绝不会和你计较。”说着,他指腹移向温知宜眼尾,充满情欲地揉了揉。
温知宜再也忍不住,把人往前一推,捏着绣帕狠狠擦了擦刚刚被碰的地方。
徐松延稳住身形,看到她嫌弃的动作,竟也不生恼,勾唇邪笑道:“你如今不喜,等到日后,怕是要缠着我要......”
“闭嘴!”温知宜恶寒,脚步后退,避如蛇蝎。
徐松延只当她害羞,瞧着她灼灼燃烧的眼眸,心口仿佛被羽毛挠了挠,越发心痒。
他轻抚袖摆,端的是风流倜傥,他道:“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你不就是想查清,静心庵里害你的人,是不是那什么红姨娘么,只要你愿意跟我,那些对不起你的人,我定会让她们给你磕头道歉。”
“你简直......”温知宜心绪震荡,既震惊徐松延的无耻,又可笑这老天爷尽会开玩笑,她和徐松延?她就是选只公鸡,选只苍蝇,也不可能选他啊。
徐松延一派坦荡,任谁也看不出,他竟存了那般见不得人的心思。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会等你想清楚。”
温知宜定定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她话音突然一转,“徐郎君不到三十,就坐上四品高位,这般青年才俊,我自然心向往之,只是......”
“若不能查清,我被害一事真相,我哪里有心情,去谈婚论嫁呢。”
“温娘子所念,在下自会满足。”徐松延愉悦一笑,仿佛看到猎物,乖乖跳进陷阱。
又不咸不淡地拉扯两句,温知宜提出告辞,徐松延没再挽留,把人逼得太紧,容易引起反弹,反倒得不偿失,倒不如静待时机,等她自己看清楚,他和顾家谁胜谁劣。
待坐进马车,车门一关,温知宜脸上假笑一收,眉眼凝结冰霜,“晦气!”
确实晦气,被徐松延这一恶心,温知宜一日没有胃口,直到晚间时分,观棋急匆匆地回来,说高稳婆招供了,另外平妈妈一家,在看到高家人惨状后,没来得及上刑,一骨碌全招了。
一张张供词陈列书案,即便在心里预想过无数次,当真相真的摆在眼前时,温知宜还是煞白了脸,眼泪一颗颗滚落,拿着证词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她把所有丫鬟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直到三日后,她拖着绵软的身体,拉开紧闭的房门。
门外淡白的阳光打在她湿润的脸颊,一直焦急守在门外的阿宝猛地冲了过来,伸出手想碰她又不敢碰,因为阿宜看起来真的好像一碰就要碎掉了。
“......我没事。”嗓音嘶哑,一说话,火辣辣的痛,悲到极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张大嘴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涨红的脖颈因窒息而爆出青筋,喉咙撕裂,干涩,带着血腥味。
她身体晃了一下,抬手撑住门框,虚弱道:“备车,我要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