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被问住。
刚刚那话,她不过话赶话。
她这个人吧,就爱个胡思乱想,听了当家的描述,云家的那些往事,她一个人的时候,就在心里琢磨,从云家各房到出嫁的小姑子,就说嫁到英国公府的那位小姑子,难产离世哪有被夫婿害死来的劲爆。
再说,云家刚出事,这小姑子就一尸两命,不到半年,便续娶继室,她怀疑不是很正常吗?
越想黄氏越理直气壮,“他知道就知道,我还怕他吗?我这个做舅母的,倒要问问他,他是怎么照顾云姐儿的,还有你,妾室就是妾室,别以为爬上正头娘子的位置,就能把屁股底下洗干净了。”
“你——”莫桑晚十几年没听过这么粗俗的话了。
莫桑晚身边另一位管事妈妈,何妈妈站了出来,沉着脸斥道:“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们不讲情面,大棍子打你们出去!”
“你打,你打。”
黄氏把脖子伸过去。
同意出面的那一刻,她就把安危置之度外,只要能拿到银子,挨一顿打怕什么。
何妈妈一哽,骂了一声滚刀肉。
黄氏露出得意的表情,咧着个大嗓门,“我告诉你们,我们敢找上门来,就是有真凭实据,我要见你们家太夫人,还有那姓徐的,把他们都给我们叫出来。”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别说是何妈妈了,就是莫桑晚也想给对方一巴掌。
还叫出来?
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自己不知道?
脸呢,脸呢,哪来这么大的脸?
可黄氏也说了,你们要不叫的话,她们就待在这里不走了,什么,你说要请京兆府的衙役来?好啊,求之不得呢,正愁没去京兆府去分辩分辩呢。
真应了何妈妈那句话,这就是一块砍不烂戳不破的滚刀肉。
莫桑晚脸色发青,瞪着起哄的百姓,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在场的人全部轰走。
徐家管事凑过去,小心翼翼问道:“......娘子,要去请郎君来吗?”
“去!请!”莫桑晚咬牙切齿。
......
两条街道之外,一座赫赫威严的雄伟府邸,静静伫立在冬日和煦的暖阳中。
直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英国公府一室平静。
英国公江镇,快要奔五的年纪,依然精神充沛,他身材雄壮,高大英挺,黑色便服穿在身上,包裹住肌肉隆结的身躯,他大刀金马地坐在椅上,听到护卫的禀报,啪的砸了手中茶盏。
“哪来的狗东西,云家人早死绝了,他们不要命,也敢攀扯我英国公府!”
护卫道:“国公爷,要小的带人,去把他们捉来吗?”
江镇虎目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大女儿的死,他有没有怀疑,自然是有的。
什么他女儿因他训斥,无颜苟活于世,这种只能骗骗旁人的理由,他是嗤之以鼻的。
只是当时,二女儿正与淮阳郡王府议亲,淮阳郡王世子妃无子,其他侍妾,不是流产,就是儿女早夭,弄得淮阳郡王府里,只站住了三位嫡出的女娘。
二娘去到淮阳郡王府,一旦诞下男嗣,与英国公府十足裨益。
在这个节骨眼,他只能选择忽略一些不重要的事,即便徐家不讲道义,把女儿的死归咎于他身上。
等到后面,二女儿在淮阳郡王府站稳脚跟,他终于腾出手来准备收拾徐家,谁知徐松延竟然运道极佳的得了尚书令魏世征的眼,一跃成了圣上眼前的红人。
能有个在圣上跟前得脸的女婿,对英国公府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是的,比起死了的女儿,江镇更看重这个可能害死女儿的前女婿。
毕竟,死了的人已经死了,而活着的人,却能给他带来数不清的利益,他为什么不留着他呢,不必说,他们之间本就有一条纽带,他嫡亲的外孙,徐松延的嫡长子,徐谨业。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徐谨业不是他外孙,而是徐松延妾室莫氏的儿子。
那个被他女儿害死的女娘,才是他英国公府的外孙女,纵使是见惯大风大浪的江镇,一时也有点接受不能。
混淆血脉这种事,没人乐意见到。
当然,看别人笑话的除外。
江镇是个俗人,同样不例外。
但他坐到这个位置,就不能只考虑真相。
这件事情,会不会影响到英国公府?会不会导致英国公府和徐家的关系出现裂痕?以及他们和徐家共同在南边的布局,会不会因此中断......这些才是他关心的事。
储君悬而未立,朝堂形势一片浑浊。
有人出局,有人入局。
但徐家,不能在这个当头出事。
他女儿的死,本是拿捏徐家最好不过的把柄,可惜爆发的不是时候啊!
江镇无不可惜。
他靠着椅背,抬头望着头顶,叹息一声:“你带人过去,如果徐家......控制不住局势,你再将那两个自称是云家的人带回来......等等,还是我亲自过去一趟。”
犹豫了一下,江镇站起身,决定亲自走一趟。
这种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了,徐家才得知消息,府里的下人都是吃白饭的么!
还有那百珍坊,听说近来也是麻烦不断,还闹出奴仆叛逃之事。
早前听人称赞,莫氏一介妇人,有点石成金之能,其人蕙质兰心,秀外慧中,聪慧伶俐,乃徐松延之贤内助。
如今再看,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