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年前,汧江水患,淹没大片田地,其中就包括齐家,高稳婆不姓高,高是她夫姓,她其实姓齐,水患之时,父母为救她们姐妹二人落水失踪,她带着妹妹跟着村人逃难,却在途中,意外卷入洪水,妹妹为了拉她,也被带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竟被一截树干挡了下来。
可惜等她醒来,周遭却不见妹妹身影。
后面,她以童养媳的身份,被高家父母救下,又跟着高家阿婆,学了一手稳婆的本事,直到十五年后,她撞见搬来角子胡同的齐稳婆,通过她手腕上的银镯,认出了她的身份。
她本想和妹妹相认,可高家父母对妹妹讳莫如深,因为收养妹妹的人家,一家子死的一个不剩,都传言她命硬。
这种克人的命格,自来受人忌讳。
她强忍着认回妹妹的迫切心情,一直等到高家父母过世,她自己能够当家做主的那日,可那时,她兴冲冲地找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妹妹拿着扫帚打了出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在周围邻居一日接一日的冷眼孤立中,她妹妹早对她们记恨于心。
不管是谁,从她门前过一下,都得挨她两声骂。
她从贵人那里得来的糕点果子,落在她眼中也成了自己对她的炫耀。
在她几次试探后,却发现她对往日的事,没有丁点记忆,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在被人救下后,足足高热了三日,救下她的农户都准备把她丢出去了,没料到人竟然自己醒来了。
只是醒来后,她却忘记了前尘往事。
如此几番过后,高稳婆终是歇了认回妹妹的心思,只在暗地里照顾她两分。
众人听着高稳婆叙述,见她哭得不能自已,不少人心生同情。
反倒是齐稳婆,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还觉得冤枉呢,自己啥都不知道,就成了拿捏高稳婆的工具,现在还被抓到这里来,她老命休矣啊!
不忿归不忿,挨了两顿打,齐稳婆早就没了骨气,让说什么说什么,从她怎么被请去徐家,说到莫桑晚生产时,她被赶去端热水,以及事后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赏,她还摸了徐家一只汝窑的茶盏走,都给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黄氏再道:“我们寻了被你们卖去天香楼的杪夏,我那可怜的外甥女身边的奴婢,这颗催产药丸,就是她给我们的,是她在产房地上捡到的,高稳婆也承认,这是她不小心掉了的。”
“......是我掉的。”高稳婆低眉顺眼,似乎已经认命,“当时,把杪夏支出去后,我就准备用催产丸,给那位大娘子催产,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实在太紧张了,第一颗药丸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她道:“孩子是我亲手换的,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只求能放过我妹妹和两个儿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阿娘!”高老大又怕又恨,控制不住心里的指责,“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真是要害死我们了!”
高稳婆默默流泪。
妹妹是为救他,才会跌入洪水,九死一生,她不能再让她出事。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黄氏得意昂头,剑指徐家众人。
杨氏并不言语,略有松弛的脸庞,挂着始终如一的和蔼而不失威严的笑容。
黄氏的威胁也好,云老大的质问也罢,她都不曾放在心上。
“你说的这些事......”莫桑晚迎上黄氏步步紧逼的视线,依然表现的从容不迫,“我并没有印象呢,什么野猫、摔倒、换子的,哈,这又不是演话本,瞧瞧他们这一身的伤,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严刑逼供。”
就看高老大和高老二两人,衣服盖着的地方暂且不得而知,但那脸上和脖子上,被鞭子抽出来的伤口,正泛红泛紫的吓人呢。
高稳婆皱眉,坚持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对,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齐稳婆叫冤。
她也是真觉得自己冤。
欲哭无泪。
“你说是实话,就是实话?谁能给你作证?”莫桑晚冷笑反问,“一颗不知哪来的药丸子,就想证明是我的主意,你们去问问朝堂上的相公们,认不认这种随手伪造的证据。”
黄氏胜券在握的表情破碎,指着高稳婆齐稳婆两人,着急喊道:“她们就是证据,她们都承认了,是你让她们换的孩子!”
“是吗?”莫桑晚温柔一笑,精准找到黄氏话里漏洞,“可是,她们是你带来的啊,我怎么能知道,你们没有收买她们呢?又有谁能证明,她们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呢。”
“这,这......”
黄氏泼辣归泼辣,到底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口才和反应输莫桑晚一筹。
杨氏眼里闪过一点满意,她说话不疾不徐,给人一种很有份量的感觉,“亲家舅舅,亲家舅太太,你们对我们徐家,可能有什么误会,不如咱们先进府,再慢慢来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