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说笑了。”
谢妈妈敷衍地回了一声,说起正事来。
“我们娘子,废了好大功夫,送了不少人情,这才打探出来,据说,那位云氏突然早产,原本预定好的稳婆,正在替别人接生,无法抽身回来,英国公府不得已,只能另寻她人。”
“可是这么一耽搁,云氏情况就不好了,再一个,云氏当时怀孕八个月,俗话说,七活八不活,两相一个叠加,最后母子双亡。”
“为什么会突然早产?”温知宜追问。
谢妈妈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余光瞄了眼她有些冷淡的侧脸,又添了一句:“这女子有孕,本就凶险,生产更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受惊、忧思过重、甚至一些情绪波动,都有可能导致早产,谁能说得清呢。”
话音落,她暗自失笑一声。
自己和这没出阁的女娘说这些作甚,说了她也不一定会懂。
当时,云家已经出事。
母亲早产,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父亲呢,他又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母亲早产的当日,找好的稳婆正好都不得空,如果不是巧合,那便只能是有人在背后精心算计的这一幕,云家出事,她母亲的存在,对英国公府而言,恐怕变成了拖累。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之前在英国公府时,她就应该好生查一查。
阿婆知道吗?
是父亲做的吗?
阿婆也同意的吗?
思绪信马由缰,温知宜看起来在看前面的路,实则一双眼睛空洞而发虚,脚下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在拐弯时,一巴掌拍到墙壁,脸色冷凝。
这个时候,她顾不上会不会露出破绽,引来谢氏的关注和怀疑。
排山倒海的愤怒,几乎淹没她理智。
她恨不得飞奔到英国公府,当着面亲口质问阿父,母亲的死是不是与他有关!
但她不能,她进不到英国公府,更没身份去质疑对方。
“妈妈可以走了。”温知宜回过头去,漆黑的眼眸在谢妈妈满是惊疑的脸上缓慢扫视,目光冷沉而摄人。
不期然和这么一双眼睛对上,谢妈妈吓了一跳,头皮一麻,心脏漏跳一拍,紧接着就感觉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勉强福了一个身,转身离开,先还老沉稳重,后面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吓死个人了。
像是要给她一口一样。
谢妈妈拍拍胸口,决定回去和娘子好生说说,以后还是离这位主儿远着些吧。
事情接二连三。
温知宜前脚回到玉兰堂,后脚收到淮阳郡王府送来的请柬。
“真奇怪,这位郡王妃怎么会邀请娘子您去赏花?”观棋拿着请柬翻来覆去的打量。
言姑姑道:“可惜来晚了一点。”
娘子去二房的目的,她是知道的,所有才由此一言。
“对呀,咱们还可以借着这个出府。”观棋眼睛亮起,把请柬放到炕桌,抬眸就看到略微垂着眼,一副深思不属模样的娘子,她伸出手,在娘子眼前晃了晃。
温知宜回过神,抬眼看过去。
观棋把请柬往前推了下,问道:“娘子,请柬,咱们去吗?”
“不必,多做多错,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她目光在朱红烫金的请柬上一晃而过,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气也是淡的,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思绪中脱离出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观棋道:“啊?娘子是说,她请我们过去,不是为了赏花啊?”
“阿宝,婉姨。”她吐出两个名字。
对方应该是一直查不到婉姨的踪迹,这才不得已准备从自己这里入手。
她没有心思和淮阳郡王府的人周旋,反正阿宝和婉姨她们已经离开,就让淮阳郡王府的人一直以为她们还在京都吧。
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先离开这座牢笼。
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到她离开这里再说。
......
夜黑风高,天地沉寂。
后院角门被人轻轻拉开,陈妈妈回身看向后面的几人,压低声音说道:“马车就在外面,是我们娘子让人赁来的,郎主昨夜歇在正院,恕我们娘子不能亲自相送。”
“妈妈说的哪里话,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何须相送。”温知宜露出软和的笑容。
“是是,娘子说的是。”陈妈妈也是一笑,又看了眼跟在娘子身后的言姑姑和观棋,说道:“西街的早市里,有一家王婆鱼汤面,滋味最是一绝,不好让娘子空着肚子上门。”
观棋脆生生道:“陈妈妈你放心,奴婢肯定不会让我们娘子饿肚子的。”
“哎,我不过白嘱咐一句。”陈妈妈并不生气,往旁边让开一步,好让她们能够出去。
生门近在眼前,温知宜依旧不紧不慢,对着陈妈妈点头含笑一下,迈着端庄而又优雅的步伐穿过角门,乘上外面等候已久的马车,踢踢踏踏消失在夜色中。
等到人离开,陈妈妈打着脑袋望了望左后,轻手轻脚地关上角门离开。
等出了温家所在的巷子,观棋立马叫停马车,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让车夫把她们放在这里就行,剩余的是给他的赏,让他回自个儿家去,不必再到温家复命,拿剩下的一半银子。
车夫哪有不愿意的。
他马车租出去,一来一回共是七百文,提前收了三百文,还剩下四百文没拿到手。
但这三两银子一出,车夫哪里还能想得起剩下的四百文。
十分干脆地把人放下,银子往怀里一揣,兴冲冲地家去了。
天边坠着几颗星子,一闪一闪的,一辆马车自黑暗中驶来,驾车的是李水生,他提前两日就以儿子生病为由,没有去门房当值了,一起的还有王嫂子,魏阿婆也在昨日歇假,不声不响离开温府。
至于白露她们,因是家生子,她暗中试探过,她们并无离开温家的想法,她不喜欢强求他人,一人留下了十两银子,等她们白日发现她不见,自然能发现她留下的信。
马车没有向着桐花巷子而去,反而朝着城门口的位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