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七皇子宁王之母淑妃,出自哪一个家族?”他问了一个简单到有些奇怪的问题。
后宫中的妃嫔,到他们这个层次,虽不需殷勤讨好,但也会明晓她们的各种信息,例如出身、年纪、喜好、忌讳以及人际关系等等。
一来是不想因一点小事结仇,二来若真结仇也可防范一二。
淑妃的出身,温泽川自然知晓。
他道:“沈家,赵郡沈氏家主的嫡三女。”
细论起来,与顾家还有些亲戚关系呢。
顾家的太夫人便是出自沈氏。
想到顾家,温泽川心绪不免一沉。
他在奇怪,奇怪顾家先前还叫嚷着要让温家的女儿嫁过去,怎么临到头来倒是无声无息了。
温临盛自顾出神,没有注意到儿子那一刹那的走神,他语气沉沉道:“是啊,那可是赵郡沈氏的嫡女,除此之外,宫里还有一位上党谢氏的嫡女,河间卢氏的庶女,你就从没想过是为什么?”
温泽川怔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些名门世家,自持传承和血脉,不屑与其他家族联姻。
皇室虽然尊贵,可燕氏一族也才繁盛区区百年,哪里能和他们这些千年世家相比。
太祖皇帝说自己出自前朝燕氏一族,可知道的都知道,这不过是给自己抬身价,据闻太祖皇帝的阿翁,本是收粪的粪夫,后面攒下几亩薄田,等到太祖出生,又遇旱灾水灾,到太祖这一辈,已经可以称一声‘流氓’。
太祖之初,倒是有世家女进宫,诞下皇子欲争皇位,谁知后面太祖偏偏钟情一农家女,反倒这些世家因皇位之争而被太祖坑了一把。
可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遭受打击的世家,绝了与皇室联姻的心思,多是互相之间通婚,再或是选择青年才子,嫁一个庶出或旁支的姑娘过去,通过他们来影响朝堂局势。
他们只要不谋反,有名声,有人脉,有资源,何愁不再延续下一个千年。
皇室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他们也能稳坐钓鱼台。
夹杂嫉妒羡慕的猜测闪过,温泽川脸上浮现凝重,最后不敢确定地说道:“难道说,他们有什么把柄在陛下手中?”
不然他真想不出,这些一直不屑于与皇室联姻的世家,怎么会突然送女儿进宫。
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家,他记得在最开始时,温家并没有送女儿入宫的心思。
在阿父出事之前,明明已经在让人给二妹寻摸人家,可阿父救驾之后,宫里突然传出让二妹入宫的话,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施恩。
怀疑一旦产生,人会下意识多思多虑,即便还有其他可能性,好像都已经不重要。
他惊疑道:“难道我们温家也有把柄在陛下手上?”
温临盛不意外儿子的机敏。
“算不得把柄,不过是知道了陛下的一些事,你二妹入宫,既是施恩,亦是警告。”
“那沈谢卢三家?”他忍不住追问。
温临盛深深看他一眼道:“那是他们向陛下投诚的证据。”
投诚二字,令温泽川大吃一惊。
这些世家有多么高傲,他是亲自领教过的,谢氏能嫁给他,不是因为他多有本事,而是因为谢氏被人哄了清白,那是她出游时救下的一个贱民,谢家岂能看得上?
事发后,谢家当即命人打死了那人,后又经人提点寻到丧妻的自己。
这门亲事,如天降馅饼,他曾也自以为自己厉害到能入谢家的眼,直到谢氏的冷脸和眼里的恨意让他清醒,经过多方打探才知自己娶了一个被贱民睡过的女人。
谢家哪里是看得上他,分明是在羞辱他。
谢家羞辱他,他便羞辱谢氏,宠爱蕊娘,看重大郎二娘,对于她所出的六娘,只当是一个联姻的好人选,在床榻间,更是极尽粗鲁,有些不好在蕊娘身上使的花样,便统统在她身上尝试一遍。
反正连贱民都能睡她,自己多些花样又能如何。
没人知道温泽川心底的恶意,他把自己伪装的很好,便是谢家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他没找谢家麻烦,才是他仁至义尽。
“为什么?”
是的,温泽川想不通,世家为何会突然向陛下投诚。
温临盛慢吞吞吐出两个字,“曹家。”
温泽川眸色一凝,心脏快跳了两下。
竟还与曹家有关,那岂不是与国师府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曹家通敌叛国的罪名......有误?”天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震惊填满他的胸腔,作为坚定的保皇党,他不应该质疑怀疑陛下,但这个想法根植在脑海嗡嗡作响。
说实在的,在最初时,很多人对曹家案子,应该都曾有过怀疑。
但这事,是先皇经手,且最终定下,即便有人有异议,也只敢在心里嘟囔两句。
何况,已经过去三十几年,当时知情的人死的死,案卷也被封档,新一辈的人怕是很多都不知道曾经有过一个曹家,出过一位皇后,一位中书令,数位封疆大吏。
他之所以有这一问,是因为他清楚,阿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曹家。
“你那女儿身边的姑姑,便是那位国师的人。”温临盛说道,他语气很低,像是提不起力,眼里透着疲惫。
温泽川张了张嘴。
他不知道这事啊,阿父知道为何不和他说。
温临盛摇头道:“那些事情,只有我知道,他想查便查吧。”
等什么都查不出,国师府自然不会再纠结于温家,陛下那边也能放心。
“阿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道。
“比你早一点。”他回道,“徐家出事后,我因为奇怪,让人跟了跟,随后就发现,在你女儿针对徐家前,徐家大娘子曾买凶杀人,目标就是你这女儿,后被国师救下,买凶的那人,被国师府抓了去,再没有出来。”
只要有了头绪,再往下查就容易多了。
温泽川有点憋闷。
“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温临盛安抚儿子。
温泽川还是郁闷,“曹家的事,也是吗?”
温临盛闻言,只得叹息道:“也罢,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