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咬合的轰鸣在甬道尽头戛然而止。
陆昭明左眼的银瞳骤然收缩——锈蚀的金属墙壁渗出猩红血珠,凝成冰晶的血珠悬在半空,像被无形丝线吊起的琥珀。慕青璇掌中天衍罗盘的裂纹蔓出细密金线,金线如蛛网般爬满整个空间,将飞溅的冰渣、苏九娘呕出的妖血、甚至敖烬戟尖奔涌的重水,全部钉死在凝固的时空里。
“璇玑殿的‘光阴锁’……”燕长歌覆眼的白绫无风自动,手中溯时轮裂开一道缝,“有人篡改了时间锚点!”
他话音未落,虚空镜碎片从镜琉璃水晶覆面的右颊剥离,映出骇人景象:血狱城悬浮在众人头顶!万千骷髅垒砌的城墙倒垂而下,每一具骷髅的胸腔里都跳动着幽绿鬼火,火苗扭结成三个扭曲古篆——牧神祭。
“叮铃……”
殷红泪足踝银铃轻颤,在死寂中撕开一道声浪。白骨簪从她发间滑落,簪尖直刺陆昭明后心!
“躲开!”百里惊鸿的断水剑劈开凝固的重水,酒葫芦炸裂的酒液却悬在剑锋前三寸。迟了——白骨簪已没入玄骨三寸,簪尾钻出千百条血线虫,顺着脊骨疯狂啃噬九曜星辰烙印!
陆昭明闷哼跪地,左眼银瞳迸溅冰蓝血丝。剧痛中,前世记忆碎片轰然炸开:
血狱城地牢。玄渊阁主的剑贯穿美妇心口,美妇染血的手抚过少年惊鸿的脸:“护好昭明……”
那美妇的眉眼……竟与殷红泪重叠!
“原来噬心蛊是血亲咒。”殷红泪指尖缠绕的血线虫突然僵直,她惊愕地看着自己掌心浮现的冰裂纹——那是陆昭明脊骨里蔓延出的寒毒,正顺着血脉反噬!
“用亲子的骨血献祭,殷老魔倒是舍得!”镜琉璃的虚空镜陡然翻转。
倒悬的血狱城中央展开一道血幕,幕中是寒江城——三百里冰封的江面正在龟裂,数万百姓如蝼蚁般坠入冰缝。冰层下浮起万盏青铜灯,灯芯燃着幽蓝魂火,火苗汇成巨秤。秤的一端堆叠着哭嚎的生魂,另一端赫然是陆昭明脊骨中被血线虫啃噬的九曜玄骨!
“牧神者以苍生为筹,玄骨为码。”慕青璇的罗盘金线寸寸崩断,“他们在逼你抉择——要么看着寒江生灵尽灭,要么自愿剜骨献祭!”
她突然咳出冰晶,无垢仙体承受的百倍痛楚化作实质寒霜,将噬心血虫冻成齑粉。
“吼——!”
敖烬颈间逆鳞炸开黑焰,魔龙残魂挣脱束缚扑向血幕。覆海戟劈中秤杆的刹那,秤盘上的生魂突然化作锁链缠住龙爪!
“没用的。”殷红泪足铃急响,白骨簪彻底没入陆昭明脊骨,“牧神秤连着因果链,除非……”
她话音骤停。陆昭明染血的手抓住白骨簪猛力一拔,带出的玄骨碎片溅上敖烬的逆鳞。黑焰与星骨碰撞的瞬间,堕仙崖底那首百年旧诗在百里惊鸿剑锋浮现:
“九曜灼骨日,银铃碎时,方见血海倒悬。”
百里惊鸿独目骤亮:“酒来!”
苏九娘九尾暴长,尾尖卷着百里惊鸿的酒壶砸向血幕。酒液泼洒处,三百年前他刻在崖壁的诗痕燃起滔天剑意——
剑光撕开血幕缝隙的刹那,镜琉璃的水晶左脸映出蜃楼鬼市的虚影。
陆昭明踉跄跌进往生当铺,柜台上沙漏流泻的正是他典当的三日记忆!记忆碎片里:慕青璇跪在三千冰棺前,将眉心朱砂印烙进一具替身傀儡的额头……
“赎回记忆需付双倍代价。”镜琉璃的分身从虚空镜迈出,指尖点向他心口,“三日记忆,换你六日寿数——或者剜出半颗九窍玲珑心。”
柜台账簿无风自动,最新一行血字浮现:
殷红泪 典当之物:弑父因果 换取:陆昭明一日生机
虚空镜轰然炸裂!
陆昭明左眼淌下的银血在柜面蜿蜒成北斗阵图,阵眼嵌着刚剜出的半颗玲珑心。镜琉璃的分身握住心脏轻笑:“难怪燕长歌说你是变数……”
铺外传来敖烬的龙啸与慕青璇的嘶喊。陆昭明抓起记忆沙漏冲出当铺,眼前景象让他银瞳欲裂——
百里惊鸿的断水剑插在牧神秤中央,苏九娘三条狐尾齐根断裂。殷红泪被血线虫反噬成骷髅,白骨五指却死死抠进秤盘裂缝。秤杆另一端,燕长歌胸口插着溯时轮,月牙金纹正将他石化的心脏钉回三百年前!
“接着!”慕青璇将天衍罗盘抛来。
陆昭明捏碎沙漏。纷扬的记忆光尘中,他看见十七年前灭门夜——
血狱城主殷破天的刀砍向婴孩脊骨时,慕青璇的傀儡丝正缠着殷红泪的襁褓!
银瞳彻底化作深渊。
他吞下罗盘碎片,染血的脊骨刺出九道星芒:
“今日方知——我既是饵,亦是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