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这儿坐的人不少,更甚还有谭部长和傅董这样的长辈,但谭宁还是先开口叫了傅湛。
因为她知道,这里唯一能护着她的,唯他而已。
人都是有趋强性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傅湛漫不经心点了下头,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在身边坐下。
这模样,跟去听曲儿似得悠闲。
“说啊!”俞大太细眉高竖,推搡着坐在边角的俞妍,“哑巴了?刚才在宅子里不是还挺能说的,现在把人找过来了,让你当着大家的面给我说,你装起哑巴来?!”
俞妍被骂的睫毛轻颤。
她缓缓抬起头。
脸色苍白,比起从前仿佛少了许多精气神儿,扯着自己的披肩,毫无安全感的嗫喏道,“昨天……停电的那段时间,谭宁她忽然拍了拍我,然后让我跟她出去。”
开始了。
这就开始泼脏水了。
谭宁正认真听着。
面前忽然出现一颗水灵灵的剥了皮的提子。
她转头看傅湛,对方则径直将东西递送塞进她嘴里。
咕叽咕叽,两口吃完。
傅湛眼都没抬,又剥了个喂她嘴里。
真像极了去听戏般随意,还有小零嘴吃。
吃了七八颗后,她张开嘴,本来都要吃进去了,又默默闭上嘴,摇摇头说:“不吃了,好凉。”
傅湛也就没再动作,将她不吃的吃下,接过陈助送来的纸巾,慢条斯理将自己手指擦得干干净净。
“她……她把我带出去之后,骂我不要脸,说我勾引她哥哥……”这边的俞妍分毫没注意到两人动作,自顾泣不成声,“我被她推倒在地,她就凑到我耳边恐吓我,说不会让我好过的……”
“我承认,……我的确是太在乎阿湛了,所以才想对他下药,可是……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被……被他!”她眼尾含泪,颤抖指着那个站在门口畏畏缩缩的保安,手指都在颤抖。
“被他关进了储藏室里……我是被迫的!我真的是被骗的那一个!”
俞妍嘶声力竭解释着自己的无辜,脸上因愤怒而导致白红不均,她哭的惨,是因为此时背水一战,她是在哭以后自己被抛弃的命运。
可这样看来,倒更显得真了几分。
一朵娇弱的百合花哭的声泪涕下,任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想起那夜傅羡毫不留情说要放弃这颗棋子的语气,谭宁忍不住轻轻摇头叹息,身侧男人那微凉的指尖捏住她的手掌心捏了下。
她回神,“俞……”
“俞小姐!你放心!”不等她说话,谭部长已经愤怒站起身,“如果真是谭宁所为,我们谭家绝不姑息!谭家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我一定会给俞家所有人一个交代!”
“……”
还真是她的好叔叔,亲叔叔。
胳膊肘子不是往外拐,这殷勤劲儿,仿佛把自己胳膊肘子剁了炖熟喂给俞家人吃。
谭宁表情挺平静,毕竟她不是第一次背锅了,“叔叔别这么急着定我的罪,八字还没一撇,想教训我也没必须要这么明显。”
谭部长这才发现自己情绪有点激动,讪讪坐下,低声咒骂,“什么混账东西,眼里没点长幼尊卑。”
谭宁心想,长幼尊卑,他配吗?
畜生界也分这个吗?
“嫂嫂,不对,俞小姐。你既然说是我带着你出去,有人证吗?”谭宁问。
“有。”她的眼神偏向一旁的俞熙,“小……小熙,小熙看到了全程!”
俞熙不知道这些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麻木呆板的像个被抽干灵魂的木偶。
半晌才抬起头,干巴巴说了句:“……我证明。”
谭宁对她的精神状态产生怀疑,收回视线:“如果俞熙也算是你人证的话,那我也有人证。”
俞妍唇不由自主抖了下,“谁?”
“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谭宁也仍是平静,如水般沉寂的目光悠悠盯着她,“那个人姓傅。”
俞妍脸色骤变。
“你……你在说什么。”她的脸肉眼可见苍白了下去,唇颤动的更厉害了,“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谭宁没立即说话。
目光之中,是犀利的探究。
耐心等着她一点一点开始慌张起来。
才不紧不慢道——
“当然是我哥傅湛了。”
“你妹都能当人证,我哥怎么不能当我的人证?”谭宁状似无意笑道,“如果单凭两张嘴就能决定人生死的话,我还说是俞小姐你绑了我,又给我哥下药,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只能自讨苦吃站在这里随手给人甩黑锅了。”
傅湛倒是很给她面子的也慢悠悠应了句。
“我证明。”
谭宁拍拍他的手,以示鼓励。
傅湛看着她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小白手,唇轻微掀起,心情似乎分外愉悦。
他好像总是这样。
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到他的心情,随性,懒散,又端着上位者的一片自得。
双方各执一词,一时难分清白。
恰好这时秦恪差人送来了摄像头的那段时段录像,听说了走了不少流程才终于申请到打开摄像头的权限,毕竟商会这地方不看钱,不看权,谁来了都得按规程办事。
摄像头来了,众人深觉事就好办了。
可俞妍的眸光却闪了闪。
此刻,许久未发话的傅董倒是开了口。
“既如此,几个小辈就先出去吧。”他意味深长,“若真是如新闻上所言,俞太太也别怪我们傅家做事绝,这婚是一定要退的;但倘若,小妍被陷害的,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因为曾经多年的情分而包庇小宁,谭部长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谭部长连连点头。
好一个“包庇”。
谭宁漠然走出去,脑袋里还回荡着这句话。
曾几何时,年幼的她也曾把傅建国当过父亲一般的人物对待。
但现在想来,这种豪门圈哪里会有真情?
是她错了。
谭宁已经走到白夜行的楼道边缘位置了,可俞熙却还是不偏不倚站到了她身边。
那空洞无神的目光盯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谭宁。”忽的,她叫。
“怎么?”
“你能不能帮帮我。”
“……”
谭宁不知道俞熙这是在说什么没脑子的话,“先不说你要我帮你什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前脚还在帮着俞妍诬陷她,后脚就想让自己帮她。
怎么?
俞熙垂着眼睫,声音轻到谷底,“我知道,我没脸求你帮我,但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我妈妈在她们手里,我只能听她们的……那天,你送我纸,我以为……你是心疼我的。”
纸?
谭宁思索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曾几何时,俞熙痛哭时她曾递过一张纸。
天地良心。
她当时只是觉得这姑娘哭起来还挺好看的。
“如果,你是觉得我给你送张纸,就可以圣母到能对你以德报怨的话,你还是趁早收回这个想法吧。”谭宁没给她一点多想的空间,“可能我是心软了下,但那一瞬间心软是因为我是人,有七情六欲,而不是你一再利用企图想要更多的贪婪无底。”
“俞熙,这世上谁活着都很难,我心疼你,谁来心疼我?”
俞熙怔怔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谭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太多,也懒得再费口舌多说,摇头转身走人,可刚走出去没几步。
却在前面看到了一个更难缠的主儿。
脚步一顿。
打算转移。
男人却在她试图转移的前一秒,漫不经心的,双手懒散肘在栏杆处,手上掐着半截烟,缓缓开了口,“录像看完了。除了俞妍之外,我似乎还看到了点儿有趣的事。”
袅袅烟雾上升。
遮住他那张温和似悲怜万物的面庞,只剩下凌厉的骨骼,和冷锐的下颌线。
他掸掸烟灰。
“圆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