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丽江，天空蓝得像是被水洗过一般。
刘玉莹拖着行李箱走进古色古香的客栈时，一阵桂花香迎面扑来。
她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不带杨彦秋出远门，行李箱里没有常备药，没有额外零食。
只有属于自己的物品，简单得让她感到陌生又轻松。
“刘老师，您住这间。”同事小林把房卡递给她，“晚上我们打算去酒吧听民谣，您一起来吗？”
刘玉莹下意识地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啊，我先休息一下。”
关上房门，刘玉莹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正在给杨彦秋发消息，问她晚饭吃了没有，天气转凉有没有加衣服。
但现在，她的微信对话框里空空如也，自从三个月前那次争吵后，杨彦秋就再没回复过她的消息。
窗外，夕阳给玉龙雪山镀上一层金色。
刘玉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雪山发呆。
手机就放在窗台上，屏幕朝上，像一块黑色的墓碑。
她拿起手机，解锁，又锁上。这个动作在过去一小时里重复了十几次。
夜幕降临，古城的灯光次第亮起。刘玉莹换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
她对着镜子涂了口红，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打扮过了。
客栈院子里，同事们已经集合完毕。
古城的夜晚热闹非凡，石板路两旁是琳琅满目的小店和飘着香气的食肆。
酒吧里传出悠扬的民谣，刘玉莹的脚步渐渐轻快起来，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杨彦秋离家后，她第一次真正地出门，不是为了女儿，不是为了买菜做饭，只是单纯地为了自己。
酒吧里灯光昏暗，木质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松香。
同事们点了酒和小食，谈笑风生。
刘玉莹坐在角落，看着玻璃杯里摇曳的烛光。
“刘老师，尝尝这个，莫吉托，度数不高。”小林推过来一杯泛着薄荷绿的饮料。
刘玉莹犹豫了一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清凉的薄荷与微酸的青柠在舌尖绽放，酒精的微醺感缓缓升起。
她惊讶地发现，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所有痛苦都暂时退到了远处。
“好喝吗？”小林笑着问。
“嗯，很好喝。”刘玉莹又喝了一大口，感受着久违的轻松。
回客栈的路上，她哼着刚才酒吧里听到的歌，突然发现，这是杨彦秋离家后，她第一次一整天都没查看女儿的朋友圈。
夜风拂过脸庞，带着高原特有的清冽，刘玉莹抬头望见满天繁星，眼泪无声地滑落。
刘玉莹坐在客栈的藤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像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城市，杨彦秋正对着镜子调整假发。
荧光蓝的假发，血红的美瞳，苍白的粉底加上刻意画深的眼窝，镜子里的人陌生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
今晚有个大型圣诞cosplay派对，她扮演的角色是个冷酷的反英雄。
“完美。”她对着镜中的陌生人扯出一个冷笑。
三小时的精雕细琢，镜子里已经看不出半点杨彦秋的影子
手机亮起，是cos群里的消息：“秋神，几点到？”
杨彦秋撇了撇嘴，打字回复：“马上。”
发送后，她下意识地滑到微信列表最顶端，那个备注为妈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三个月前。
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的：“钱转了吗？”
往上翻，全是刘玉莹的叮嘱：“记得吃早餐”、“降温了加衣服”、“钱够用吗”……
她一条都没有回复。
杨彦秋把手机扔到床上，继续化妆。
画到嘴唇时，手突然抖了一下，唇线笔在嘴角拉出一道难看的痕迹。
“操！”她暴躁地扯过卸妆棉，狠狠擦掉重画。
镜子里的人眼神凶狠，但眼眶却莫名其妙地红了。
派对很热闹，杨彦秋作为圈内小有名气的coser，被众人簇拥着拍照。
杨彦秋熟练地摆出角色标志性的冷酷姿势，下颌微抬，眼神睥睨，嘴角挂着标志性的不屑笑容，但内心却越来越烦躁。
这些人的赞美像泡沫一样虚幻。
凌晨两点，派对结束。
杨彦秋拒绝了续摊的邀请，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十月初秋的寒风，吹得她裹紧单薄的cos服。
路边商店的橱窗映出她怪异的身影，一个蓝发红眼的非主流女孩，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回到空荡荡的家，杨彦秋踢掉高跟鞋，看着镜子里花掉的妆容。
她机械地卸妆，假睫毛、厚重的粉底……
一层层剥落，露出底下真实的杨彦秋，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脸颊因为长期不规律饮食而略显凹陷。
手机屏幕亮起，是cos群里的消息：“秋神今天怎么走那么早？不开心吗？”
她懒得回复，把手机扔到一边，走进浴室。
热水冲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妆容花了一脸，黑红色的水顺着下巴滴落，像血。
“谁稀罕。”她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喊道，声音淹没在水声中，“我一个人更好。”
杨彦秋抱着膝盖坐在窗前，看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杨彦秋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拇指悬在妈的名字上方。
三秒钟后，她锁上屏幕，把手机扔到床上。
“反正，她也不要我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但内心深处，有个更小的声音在问：真的是她不要你，还是你把她推得太远？
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悄然浮现。
杨彦秋蜷缩在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发烧的那个夜晚，母亲整夜不睡，用冰毛巾敷她的额头，轻声哼着摇篮曲。
而此时，丽江的清晨，刘玉莹站在客栈的露台上，看着朝阳染红玉龙雪山的峰顶。
手机里是小林刚发来的合照，照片中的她微笑着，眼角有细纹，但眼神明亮。
她犹豫了一下，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设置了所有人可见。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发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