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外的红土在脚下延伸，如同凝固的血泊。
林渊等人按照影族地图的指引前行，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煞力便愈发浓郁，暗红色的天空也显得更加压抑，偶尔有黑色闪电劈落在远处的山峦上，激起阵阵煞力涟漪。
“这鬼地方连只鸟都没有，憋死俺了。”胡胖子踢着脚下的碎石，抱怨道，“早知道带副麻将过来，至少能凑桌牌局。”
他穿着件灰扑扑的短褂，裤脚沾满红土，走一步便扬起一阵尘烟，靴底早已被尖锐的石片划破，露出磨得发红的脚后跟。
雷破军扛着巨斧，瓮声瓮气地说：“闭嘴！小心引来更厉害的玩意儿。”
他眉头紧锁，左手下意识按在腰间的伤处——早上被煞蜥爪子划开的口子还在隐隐作痛，虽已用疗伤药包扎，却仍能感觉到煞力在皮肉下钻动，像有无数细虫在爬。
话音刚落，前方的峡谷中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号角声。
那声音算不上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苍凉，像是用兽骨打磨的乐器在风中震颤，每个音节都裹着古老的沉郁，在山谷间层层回荡，惊得岩壁上的碎石簌簌坠落。
众人顿时警惕起来。林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凝聚起一缕混沌灵力，悄无声息地探向峡谷方向。
他的神识在界外受到压制，只能勉强感知到五十丈内的动静，但那股若有若无的群体气息却异常清晰——至少五十人，且个个气血沉凝，绝非普通野兽。
“隐蔽。”林渊压低声音，率先拽着苏瑶躲到一块丈高的黑石后。
那黑石表面覆盖着层暗红色的苔藓，触手冰凉，还带着细密的孔洞，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腥气。
雷破军扛起胡胖子，几步跨到相邻的岩石堆后，胡胖子吓得大气不敢喘，怀里的爆炎弹硌得肋骨生疼。
阵玲珑指尖划过地面，数道土墙悄然隆起，将炎舞与冰璃护在后面，土墙表面瞬间覆盖上与周围一致的红土，若非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
林渊运转混沌灵力，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岩石的影子，悄悄探出头观察。
峡谷入口处的红土被踩出杂乱的脚印，一队身披兽皮的土着正缓缓走出。
他们普遍身高近丈，肩宽背厚，皮肤是近乎墨色的灰黑，像是被煞力浸透了 。
脸上涂着猩红的图腾，有的是盘旋的蛇，有的是展翅的鹰，颜料在皮肤上凝结成硬壳，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每个人手中都握着长矛，矛杆是暗褐色的硬木，矛头却用煞蜥的脊椎骨打磨而成，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矛尖还沾着墨绿色的血渍，显然刚经历过战斗。
为首的老者格外惹眼。他比同伴矮了小半头，却佝偻着背，皮肤皱得像干枯的树皮，头顶缠着根灰黑色的布条，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
他手中握着根权杖，杖身是某种巨兽的腿骨，顶端镶嵌着颗拳头大的煞晶，煞晶里仿佛有黑雾在缓缓流动，每走一步，权杖便在红土上轻点一下，激起细碎的煞力火花。
“是界外土着！”阵玲珑的声音透过灵力传进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古籍上说，界外有些原生族群，世代生活在煞力环境中，对煞力的运用远超影族。你看他们的兽皮——”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些土着身上的兽皮泛着层淡淡的灰光，显然是用煞力反复浸润过的，既能抵御煞力侵蚀，又能增强防御。
最前面几个年轻土着的兽皮上还缝着铁脊兽的甲壳碎片，甲壳边缘的锯齿闪着寒光。
“他们抬着的是什么？”苏瑶轻声问，冰眸微微眯起。
土着队伍中间，十余人用削尖的木杆抬着一头巨大的猎物——形似犀牛，却长着三颗头颅，背脊覆盖着层暗金色的甲壳，甲壳上凸起无数尖刺，此刻虽已死去，三颗头颅却仍保持着嘶吼的姿态，墨绿色的血液在红土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散发着浓郁的煞力。
“是铁脊兽。”雷破军的声音带着惊讶，“这畜生皮糙肉厚，成年个体至少有渡劫境初期的战力，没想到他们能杀得这么利落。”
就在这时，为首的老者突然停下脚步，权杖在红土上重重一顿。
“咚——”
闷响如同敲在众人心上，周围的煞力瞬间躁动起来，像是被惊动的蜂群。
老者抬起头，布条下的眼睛精准地看向林渊等人藏身的方向，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外来者，出来。”
林渊与众人对视一眼，知道隐蔽已无意义。他拍了拍苏瑶的手，率先走了出去，双手抱拳道：“我们是来自归墟之境的修士，途经此地，无意打扰。”
他特意加重了“归墟之境”四个字，同时运转混沌灵力，让气息中带着一丝归墟特有的纯净，以示没有敌意。
土着队伍瞬间骚动起来，数十根长矛同时举起，矛头直指林渊，寒光在暗红色的天幕下闪烁。
年轻土着们脸上露出警惕与敌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在警告闯入领地的猎物。
为首的老者却抬手制止了族人，他缓缓走向林渊，权杖在红土上拖出一道浅沟，煞晶里的黑雾流动得更快了。
走到近前，他才掀起头上的布条——那张脸沟壑纵横，左眼处有一道从眉骨划到颧骨的疤痕，疤痕里嵌着细小的煞晶碎片，在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
“归墟之境？”老者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影族的走狗，也敢踏入黑石部落的地界？”
“我们与影族势不两立。”林渊语气平静，指尖凝聚起一缕混沌灵力，灵力中裹着丝影族的气息——那是之前斩杀影族修士时留下的，“此行正是为追查影族踪迹而来，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混沌灵力触碰到老者的权杖，煞晶里的黑雾猛地一缩，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沉默片刻，突然侧身让开道路：“影族的敌人，便是黑石部落的朋友。”
“父亲！”一个年轻土着突然上前，他身材比同伴更魁梧，胸口的图腾是团燃烧的火焰，纹路从脖颈一直蔓延到手臂，像是真的在皮肤上灼烧，“他们来历不明，万一——”
“石夯！”老者厉声打断他，“看清楚他手里的气息。”
被称作石夯的年轻土着看向林渊指尖的混沌灵力，当看到那丝影族气息被绞碎成齑粉时，眼中的敌意消了大半，却仍梗着脖子道：“就算是影族的敌人，也未必有本事在黑风岭活下去。归墟来的修士，软得像块豆腐。”
“石夯！”老者又喝了一声，才对林渊道，“老夫石老，黑石部落族长。影族近年在黑风岭一带活动频繁，上周刚洗劫了我们的煞晶矿，杀了二十多个族人。你们若真要对付影族，可随我们回部落暂歇，也好互通消息。”
林渊正想打探影族的动向，闻言立刻点头：“多谢族长收留。”
跟着土着队伍前行时，林渊注意到他们的步伐很特别——每一步都踩在红土的凹陷处，那里的煞力波动格外微弱。
石老的权杖每敲击一次地面，周围的煞力便会形成层无形的屏障，将空中飘落的煞力粉尘挡在外面，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你们不怕煞力侵蚀？”胡胖子忍不住凑到石夯身边，他对这个直来直去的土着很有好感，“俺们带了煞晶，吸收的时候却总觉得脑子发涨。”
石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牙床泛着淡淡的灰黑色：“从小在煞力泉里泡大的，刚出生就喂煞晶粉，早就跟煞力处出感情了。”
他撸起袖子，手臂上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黑色的纹路，“看到没？这是‘煞脉’，能自己消化煞力，你们归墟的修士没这玩意儿，吸收煞晶自然费劲。”
胡胖子看得啧啧称奇，正想再问，石老突然停下脚步，权杖猛地顿向地面：“噤声！有影族的气息！”
他的声音刚落，远处的山脊上便闪过数十道黑影。
那些黑影速度极快，脚不沾地般在岩石上滑行，黑色的长袍在风中展开，像一群掠过荒原的乌鸦。
为首者身材高瘦，手中握着柄骨刃，骨刃泛着层暗紫色的光，显然淬了剧毒，气息赫然达到了渡劫境中期，比之前遇到的影主强横数倍。
“是影族的搜山队！”石夯怒吼一声，长矛重重顿在地上，“带头的是影煞将！上周就是他带队抢了我们的矿！”
影煞将似乎也发现了他们，骨刃突然指向林渊等人的方向，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
数十道黑影立刻改变方向，如潮水般冲来，黑色的灵力在他们手中凝聚成利爪、毒箭，空气中瞬间弥漫开刺鼻的腥气。
“跟他们拼了！”石夯举起长矛，身后的土着们也同时发出咆哮，战意如烈火般升腾。
“不可硬拼！”林渊连忙拦住他，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影族修士呈扇形包抄过来，左侧是陡峭的岩壁，右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唯有前方的悬崖下似乎有片阴影，“对方人多，且有渡劫境中期带队，我们暂时避其锋芒。”他看向石老，“贵部落可有隐蔽之处？”
石老的目光落在右侧悬崖：“那里有个天然溶洞，入口被煞力迷雾笼罩，影族的神识探不进去。”
他挥动权杖，杖顶的煞晶爆发出刺眼的光，“跟我来！”
众人立刻跟上。石老引着大家冲向悬崖，权杖在岩壁上快速敲击着，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打在某种暗纹上。
随着最后一击落下，悬崖壁突然传来一阵“咔咔”的声响，一道丈宽的裂缝缓缓打开，裂缝后萦绕着灰色的迷雾，雾气中翻涌着浓郁的煞力，连神识都被挡在了外面。
“快进去！”石老喊道。
林渊率先跃入裂缝，苏瑶与阵玲珑紧随其后。
就在雷破军扛着胡胖子即将踏入裂缝时，影煞将已带着影族修士追至，骨刃带着道黑色的刀气劈向林渊的后心，刀气所过之处，红土瞬间化作焦黑的粉末：“归墟之境的杂碎，哪里跑！”
林渊反手一挥，裂空矛在空中划出道银弧，空间之力瞬间扭曲，将刀气转移到远处的岩壁上——“轰”的一声巨响，岩壁被炸出个丈深的大坑，碎石飞溅。
同时他反手甩出青铜剑，剑身上凝聚着混沌灵力，金黑双色的剑光如同一道闪电，逼得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影族修士连连后退，喉咙上多了道细细的血痕。
“走！”林渊低喝一声，纵身跃入裂缝。雷破军与胡胖子紧随其后，石老最后进入，他挥动权杖，裂缝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影族愤怒的嘶吼与撞击声隔绝在外。
溶洞内漆黑一片，石老从腰间解下个皮囊，倒出几块煞晶，用燧石点燃。
橘红色的火光跳跃起来，映照着岩壁上的古老壁画——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无数人影，有的手持长矛与影族厮杀，有的跪在地上朝拜着什么。
壁画的最顶端，一头遮天蔽日的黑色巨兽盘踞在云层中，巨兽的眼睛是两颗燃烧的煞晶，俯瞰着这片土地。
“这壁画……”林渊盯着那黑色巨兽的图案，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巨兽胸口的纹路，竟与他界域图残片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石老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壁画上的巨兽：“这是‘界外之主’，传说中创造这片土地的存在。万年前影族入侵时，是它挡住了影族的主力，可惜后来不知为何消失了……现在影族又敢放肆，若是界外之主还在，哪容得他们猖狂。”
溶洞外，影族的嘶吼渐渐远去，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林渊望着壁画上的黑色巨兽，指尖轻轻摩挲着怀中的界域图残片，心中清楚：影族既然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必然会大举搜山。界外的征途，从一开始便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