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次的经验告诉白柳琉，这番话一说出来，辛宥肯定会不高兴。
所以在他垮脸之前，白柳琉十分严肃地说：“这事很严重，不是往常跟我闹脾气的时候了，并非所有的道士都跟我持有同样的理念，在我这里，只要鬼怪不作恶不害人就可以无视。而他只是看了你一眼，就想掐诀打你，或许下次见到你直接原地给你度化了。”
辛宥怔了怔，嘀咕道：“反正我都已经死了，度化就度化呗。”
白柳琉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存亡已经消极到了这个地步，她抓住辛宥的双臂，认真地告诉他：“我答应过你会带你离开鹭岛，还答应送你一堆祖母绿宝石。你可以被度化，但是辛宥，是我先遇见你的，我可以先完成我们之间的承诺，然后再履行我作为道士的职责度化你，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旁的人插手。”
辛宥无声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唇角抿了抿，轻轻地笑起来，
此刻的男鬼像一朵被暴雨淋湿的，正在滴水的郁金香，忧郁且哀伤。
“白六，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久到一草一木都看腻了，魂飞魄散对我来说反而是个解脱。你啊，真是我遇见的最独一无二的笨蛋，我存在与否，高兴与否，对你的生活而言并没有影响。你为什么要管一只鬼的心愿，给自己添麻烦。”
“因为我很在意你。”白柳琉打断他的自我消沉：“我看不惯你被关在这里，事情麻不麻烦由我自己说了算，我只问你，如果我可以带你离开这个岛，你愿意跟我走吗？”
辛宥愣愣地回答：“愿意的。”
他又皱眉：“但是......”
“别但是，听我安排就好。这几天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我得看紧那个道士让他离你远一些。你最好也别去古宅，你的障眼法在道士面前就是纸老虎，大家一定会到古宅里避雨。”
“嗯…好…”
“过几天我会和那个道士，他叫程知礼，我和他一起下岛。回到陆地之后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你的生辰八字，赶回来带你走。”
“真的能找到吗？”
“能，辛太后毕竟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我找找和她有关的史料，推测出你是哪年哪月出生的，然后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试，花点时间就能试出来。”
辛宥的希望渐渐被她的话语点燃，他反握住她手臂，紧紧地：“好！我等你。”
白柳琉笑起来：“我先回去了，免得他找来，你一定要躲好。”
辛宥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心里充满了难言的欢喜。
他看了太久太久岛上的风景了，已经被漫长的孤独折磨到绝望，却不知道该如何从鬼的状态解脱。
幸好白六来了，他的等待有了意义，鹭岛不再是专属他一个人的笼牢了。
白六。
辛宥在心底重复地念着她的名字，一遍遍为自己注入温暖的力量。
除了相信她，辛宥没有别的选择，也不想做别的选择。
——
肖漠北按照白柳琉之前的方式处理完海产品里不能吃的部分之后，扔进清水里一锅煮熟。
程知礼试探地尝了一口螺肉，放下了筷子，失望道：“好腥。”
肖漠北忐忑地吃了一口，发现和平时白柳琉煮的味道差不多之后，悄悄松下一口气，安慰程知礼：“没有调料就是这个味道。嗯……要不你试试烤的，会好很多。”
薛铭已经习惯了，一口章鱼须一口橄榄：“你不用管他，饿到受不了就不会觉得腥了，给他一把土都能吃下去。”
“之前白柳琉用过滤的海水煮过同样东西，会有点咸味，比溪水煮的好吃。后来白柳琉说海水很脏，不能多吃，还是用淡水煮比较安全。”
程知礼对食物丧失了兴趣，没精打采道：“弟弟，你没发现，你提白柳琉的次数有点频繁了吗？”
肖漠北的脸像锅里煮熟的螃蟹壳一样迅速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是因为…因为…我觉得白柳琉知道的很多，而且说得都非常有道理……”
程知礼笑了笑，还想再逗逗他。眼角余光看见了向他们走来的纤瘦人影，放过了这只容易害羞的兔子。
白柳琉一言不发坐下来，捡起两根树枝在水里涮了涮，伸进锅里开吃。
薛铭骂了一声：“靠！开战了。”
他一个箭步窜到锅边，埋头跟白柳琉的筷子打仗，肖漠北连忙加入，不到十分钟，锅里就只剩空壳和鱼骨头了。
目睹三个人迅速解决了自己看不上的食物，程知礼开始自我怀疑。
难道他的味觉出问题了？还是说肖漠北煮的其实是一锅极品珍馐，而他刚好吃到了最腥的那一口？
程知礼有点后悔之前没看上苏洋给的压缩饼干，不知道现在去说几句甜言蜜语能不能让他亲爱的苏姐回心转意。
白柳琉注意到了纠结的程知礼，疑惑地问：“你已经吃完了？”
“没有，他嫌太腥，只尝了一口。”
白柳琉说出了和薛铭一样的结论：“哦，那他还没习惯挨饿的滋味。时间不早了，今晚大概率会下暴雨，这地方不能留人，我们都得搬去古宅里度过夜晚。”
苏洋没好气道：“前两天你怎么不说去古宅，我都快被蚊子咬死了。小程啊，你是不知道，在野外睡觉的时候多烦人……”
薛铭踩灭火堆，一手拎自己的包，一手拿着他的猪头图腾，不耐烦道：“大姐，别没完没了地跟人倒苦水，你讨厌睡野外，就自己找过去啊。”
苏洋回呛他：“还不是你说有鬼打墙去不得！”
“哦？成我的问题了？是我把你腿砍断了？我说有鬼打墙，你硬要去我拦你了吗？我多余跟你吵架，浪费口舌。”
“我才是浪费口舌，我跟人家小程说话，关你什么事了……”
程知礼用肩膀顶了顶肖漠北，低声问：“他俩每天都这样吗？”
肖漠北点点头，背起他的包，拎着他捡贝壳的桶，乖乖地跟在白柳琉后面。
白柳琉把自己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了之后，捂着耳朵从争吵的两人中间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地提醒道：“路上看见干柴捡一些，不然下了雨就没柴烧了。”
薛铭仿佛被强行打断了技能释放，登时话风一转：“好，这些橄榄还要不要？”
“要，能吃的东西全都拿走。”
这是所有艺人上岛以后第二次换庇护所，比第一次的路更远，好在不用抬床架，没有上次辛苦。
古宅的年岁不小了，大门经过七百年的风吹日晒已经完全褪了漆，成了普通的破旧木板，一半躺在地上，一半摇摇欲坠。